宋蘅有些愣怔。
她还是施琅华的时候,就听说过妖妃之名,有传言,赫连皇后并未真正下毒。那孩子,是被淑妃亲手扼死,亦或是枕头捂死的。
传言很多。
但大多是为赫连皇后不值,毕竟皇后贤良,妖妃毒辣。
扼死亲女什么的,妖妃肯定干的出来。
宋蘅未查这件事前,对淑妃的印象很不好,在她看来,淑妃与当初的宋茵有什么区别呢?
施琅华被污害死茵妃之女。
可那女孩儿很喜欢施琅华,每每会喊她“娘娘”,相比阴晴不定的宋茵,那孩子最喜爱待在她身边啊……施琅华孩子多夭折,唯一养大的那个,身患残疾,她一向喜欢孩子。
孩子是天赐的宝物。
……
她深吸口气,看向背靠在自己怀中,被自己扭着手臂不能动弹的淑妃。
孔淑妃悲恸大哭,恶言咒骂宋蘅不得好死。
那悲愤,不说宋蘅,便连老皇帝也心生不忍。
他虽爱赫连,愧疚于未能保护她,可……如此揭破伤疤,他于心不忍。
宋蘅吸了吸鼻子,沉声道:“陛下,还望陛下撇开皇后,撇开淑妃,只想一想您那未曾出世的孩子。”
赫连皇后远走他国,虽再嫁大幽,却依旧忧郁而死。
淑妃得了太子之位,凌驾后宫,可也失了一子。
哪一个不可怜?
可真正可怜的,还是那个不明不白死去,连个公道也无法开口为自己讨要的孩子。
宋蘅感同身受,嗓音嘶哑,道:“陛下,起出骸骨,是为还淑妃真相,还赫连皇后清白,让真凶伏法,才是最重要的事!”
殿内安静,只有淑妃的抽泣声。
可待宋蘅话音落,淑妃叫嚷开来,“不,我儿已入土,断不可开启棺木!”
死活不肯依的。
宋蘅先还听着,可无论她如何解释,是为孩子好,淑妃依旧听不进去,总不许她做这件事。
恶毒的话,宋蘅全未入耳。
只是,身穿藏青色官服的龚太医,那脸色,可真是要比他官服的颜色还难看。
“噗通”一声,龚太医的膝盖狠狠磕在了金砖上。
大汗淋漓,目露惊恐,一张脸,白得似恶鬼。
孔淑妃略略蹙眉,指甲抠进了掌心软肉里,暗骂一声废物。
余下者,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宋蘅,俱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南宫瑞雪嫌恶得扫了眼龚太医身子底下那滩黄汤,捏着鼻子离得远了些。
侍卫入内,将惊厥的龚太医拖走,殿内死寂。
孔淑妃也不敢继续哭嚎,免得脱罪不成,又让陛下厌弃了她。
抽抽噎噎得,一双戾眸,愤然狰狞得瞪向宋蘅。
都是这该死的贱人!
在大幽被驱逐,到了乌央,一样的讨人嫌。
老皇帝终于开口了,“这件事,交由宗人府审理,淑妃,你也别口呼冤枉,宋大人,此事既淑妃疑心你,你便从旁协助,不必再插手,免叫旁人嚼了舌根。”
这是各大五十大板了。
宋蘅无异议,淑妃想阻挠,可心惊胆战之下,只余心虚心慌,想着弥补当年那件事,多过于现在在殿内狡赖。
是了,是了,一定还有法子的。
宗人府是吗?
看看他们敢不听怜月宫的,宋蘅初来乍到,背靠南宫瑞雪,哪里有实力与自己一争。
再者说,外头还有孔家,会替自己四方游走,必不会叫她枯坐宫中等死的。
淑妃想通这些关节,狂跳的心终于稍稍平息。
行百里者半九十,走一百里的路,就算走到九十里地,也只能算刚刚开始,余下的路才叫难呢!
越到最后,越加艰辛,她孔淑妃扎根后宫几十年,还会怕个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
这般一想,看着宋蘅的目光,越发高傲起来,满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蔑不屑。
宋蘅待淑妃,依旧如以为般漠然无视。
这案子,她到如今都未曾开始着手细查,各方势力,夹杂无数线索扑向她,到如今不过几日功夫,若在旁人看,她必是焦头烂额的。
可宋蘅只觉得心累。
这里的太多事,都令她想到自己当年。
她所失去的孩子,她所惨死的孩子……
那些仇人都已死去,可她心头那口气,依旧萦绕不肯散去。
戾气虽已磨平,可过往伤口依然在滴血。
出了御书房之后,南宫瑞雪急着去后宫见母妃木昭仪,对于淑妃之事,她们一家子,还得好好盘算一下。
宋蘅登车,却并非让车夫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往帝姬府去,虽然她还有许多疑问,想和司北宸念叨下,可当先还有件事,萦绕心头。
她不得不去做,即便在旁人看来,是极小,极没意义的一件事。
素锦讶异,“夫人,为何要见龚夫人去,她那个夫君怕是死罪难逃,这龚府怕也保不住了。”
宋蘅点点头,沉凝道:“就是因为保不住,我才想去见一见那苦命的女子。”
当日她与南宫瑞雪受龚太医所邀,前往龚家查看银票之时,便知道龚夫人境况堪忧。
龚太医年纪也不小了,身上的荷包却用了银红这样跳脱的颜色,而观他与龚夫人的关系,却不算融洽,那荷包,大约是府中妾侍做的,被他堂而皇之戴在身上。
出事那晚,还是月中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便是再相敬如宾的夫妻,这一日都会歇在一处。
龚太医和他的妾侍,大抵是不把龚夫人放在眼里的。
这回龚太医在御书房内,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叫拿下了,宋蘅便想提醒那位夫人一二,别再把银子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宋蘅一番剖析,素锦恍然大悟,又把收在袖中的那张银票取出,“这……”
宋蘅眉眼一亮,可不就是龚太医呈禀陛下的那一张,她笑道:“并没有交上去?”
“陛下看了眼,便甩到了地上,奴婢在殿内不好多嘴,顺手捡起来的,出宫的时候倒是忘了,听夫人之言,才想起这银票竟带出了宫。”素锦有些头疼,“这可算是重要证物了,夫人,奴婢怎么送还御书房呢?”
她以侍女的身份示人,身份低微,想单独入御书房是不能够的。
可银票数额巨大,若经宫人之手,传到陛下那儿,也不晓得中间人会不会传话,传话又准不准,没的经过口口相传,倒是叫陛下对夫人生出误会来,疑心这银票与夫人有关系,那才真是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