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本是为灾情而来,哭哭啼啼,阴郁忧愁一会儿,旁人尚可说你是心系百姓。可若是一晚上都郁郁寡欢的样子,怕是谁见了都不开心?哪怕是陛下,也会觉得您强留下来,既没对凤璇帝姬的欢喜之意,也没有对灾情多么重视。反而不如直接走掉,借口回府整理前往丰城要用的东西,岂不真诚心?”
宋蘅原本无意和南宫瑞雪说太多,但考虑到之后的事情还要靠她,便也解释一二,不至于外敌当前,先起内乱。
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种事,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南宫瑞雪这才歇了掉头回宫参加宫宴的心思。
第二日,宫中圣旨便到了,银子和粮食也已经备下,只等南宫瑞雪移驾前往。
宋蘅带着素锦先行一步,南宫瑞雪生怕她们搞鬼,也步步紧跟,不过一日时间,便抵达丰城。
而今的丰城,再不是一座死城。
短短几日,旧貌换新颜,人来人往,虽仍旧褴褛消瘦,却更有精神和活力。
街上也没了到处停放的死尸,街道的积水和腐臭味也消失不见。
宋蘅既骄傲,又兴奋。
这就是她的司北宸啊,不管走到哪里,什么身份,这就是他,总会给人惊喜,令人钦佩的他。
“您终于回来啦。”
正为病患扶脉的邓卫立时笑着招手,安抚病人几句,跑到了宋蘅跟前。
他们的身份不便公开,是以,邓卫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喊尊称,只称夫人。
对司北宸,也只是喊一句“大人”。
宋蘅面上带笑,轻声问道:“都督在哪里?”
她很着急,想早点见到他,告诉他金銮殿上的对答,还是老皇帝的指令。
“大人在监工,赶在下一场雨来临前,派了人在清理淤积的河道,还有挖起了排水沟。”邓卫说着话,往前方一指。
宋蘅便将邓卫引给南宫瑞雪,叫二人商议银子和粮食如何用,她自己则跑去见司北宸。
还未走到他的伞下,司北宸仿若知道谁要来,恰在此时回眸,和宋蘅的目光交汇到了一起。“司北宸……”
宋蘅浅浅笑着,脸颊渐渐发起烧来。
司北宸还没说什么,常青当先打起了招呼!
“夫人,您可来了!您若再不回来,大人可都叫外头的娘子们生吃了。”
常青语气带笑,面上却端的极正且认真。
“怎么?还有小娘子瞧上都督了?”
“这……”
司北宸轻咳一声,威胁得看向常青:“堂堂大男人,活的像个长舌妇。”
宋蘅可不惧他,忙凑过去问道:“常青快说,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
眼瞅着有夫人撑腰,常青还怕什么,在司北宸身后做鬼脸,道:“夫人不知,您不在这些日子里,任大人躲到哪里,那些大娘们可就追到哪里,极力推销姑娘给大人,门槛都快要被踩破了。大人便说早已娶妻,奈何无人相信,都以为大人是被逼急了,瞎编的呢!”
司北宸的脸色阴沉可怖,淡淡睨了眼乱说话的常青,不怒自威。
然而现在的宋蘅可一点儿也不怕他,憋不住得坏笑。
司北宸冷脸一时,也慢慢被她感染逗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岔开话题,问起了朝中之事。
“收获如何?我听闻南宫瑞雪此番与你随行,想必朝堂之下,阻力不大?”
“有乌央皇帝做主,其他人还不敢说什么,只不过,怕是背后小动作不断。”
宋蘅忽而一笑:“陛下虽老,胆子却大,如今我才来,说是叛出大幽,他也未毕相信,却肯授予我官职,此番回来丰城,用的还是御史钦差的身份。”
司北宸一挑眉:“你对乌央这位陛下,观感甚好?”
“也不能这样说,只能说,他是个聪明人,懂得权势与威压的好处。高高在上的这类人,大抵都很会玩弄人心吧。”
宋蘅若有所思,而司北宸的眸光却是一暗。
宋蘅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叫人钻了空子,这回见了司北宸聊了没两句,便说起了那日宫宴的事情,可谓一句一句说的清楚。“这样应该可以吧?”她不确定得问道,“想不起哪里有漏洞,但心中总觉得不安宁。可能是我想太多?”
听了她最后那句嘀咕,司北宸蹙眉:“老皇帝要抓幕后的大鱼,许以重利,底下的虾米小官儿若敢指证自己上峰,便可减轻刑罚,甚至最重不过流放,连他家人也免受牵连?”
宋蘅慢一拍,点头道:“可是有什么不妥?我倒是觉得恩威并施,大概没贪污多少的,定要借机会洗白自己,拔出萝卜带出泥,早晚抓个干净。”
司北宸噙着笑,无奈得看着宋蘅:“你确定萝卜带出来的是泥,而不是被人砍成两截,叫他再也开不了口?”
宋蘅倏然一惊:“我就知道不对劲!老皇帝这是逼着大鱼吃掉小虾米……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朝廷蛀虫,他竟还想力保不成?”
只怕那些大鱼已经派人前往各处索取人命了,宋蘅倒抽一口冷气,整个心都沉到了谷底。
“此次贪污,牵连甚广,怕是要牵扯出乌央的半壁江山。既如此,抓些小鱼小虾,杀一波足以平息民愤,至于朝中大员,若都杀光……那金銮殿上起码半数的人要死,从上到下,空出多少位子来,如何添补,又如何保证添补上后,立时奏效,然后又不贪的?”
宋蘅还沉浸在老皇帝的算计中,怔怔然点头,“是啊,有道理……”
司北宸瞧她被打击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闹的这样大,不管是老皇帝,还是大鱼们,会推出一个替罪羊来,虽不说是幕后最大的黑手,可却一定脑满肠肥,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而至于老皇帝,想必经过此次,也会下决心整饬一番,我可是听闻乌央已经十多年没有科举了。”
宋蘅叹口气:“我知道了。现在怎么办,看他们四处杀人?”
司北宸点了点她沁出汗的鼻尖,指了指他们目前所在的院子,“你猜,这里以前住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