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忍住胸口再次翻涌而来的难受,低头看着蹲在我面前的他,闭上眼,“我对你无话可说了。”
我走向大门,脚下异常沉重,奔跑出江家,呼哧!呼哧!耳边透过一丝刺痛,猛地撞上一个人影,我没有抬头,继续向前跑,我不知要跑向哪里,也许是陆家,也许想跑出清城,也许想跑回明城,身后,总能听见有人陆菲,陆菲的叫我。我不知道是谁,只想把脑子的问题跑出个答案来。
呼啦!呼啦!我越跑越快,直到感觉那双脚不再属于自己,直到看见我常去的那座天桥,我扶着栏杆往上走,下腹传来一阵疼痛,胸口更加恶心难挡,我低头抚胸,睁开双眼,双腿间尽是一片殷红---“陆菲,你怎么了?”意识模糊间,我看见黑白分明中一个人影晃动,“送我去医院?”我揪住那人的衣袖,乞求着。
感觉到臀下的一片片湿润,我知道我犯了一个这辈子无法弥补的大错。当我想清楚之际,胸中再也控制不住再次侵袭而来的恶心感,瞬间,眼前尽是一片黑---昏昏沉沉中,我看见陆汉康慈祥的脸对我笑,那笑容异常好看,这是我第一次在梦中看见他,从前我在冰冷的夜里孤独无助时,总能看见我未来的父亲母亲,听见他们的召唤,“陆菲---陆菲---”我竖起耳朵听着那来自天堂的呼喊,身体也飘逸起来,我微笑着,享受着坐在云端上的无忧无虑,谁知有人突地从背后扯了我一把,硬生生的把我拖了下来---“真---”睁开双眸,我看见江源温和的面孔夹带着担心低头注视着我。我扫过四周,立刻明白这是医院。我正要起身,江源按住我的手,“别动,你刚动完手术,身体虚。”
我努力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便问他,“我怀孕了?”
江源暗淡下目光,不再看我,坐在我的床边,不语。
“孩子被我弄没了是不是?”我又问。此刻,我已丝毫感觉不到那幼小生命的存在。“明知道自己怀孕,还跑的飞快,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扭头,我这才发现江露责怪的眼神飘荡在我的身上。江源横了江露一眼,叫她出去。
江露不肯,“我已经叫二哥来了,等他来了,看你怎么跟他解释。”
“出去!”江源突地站起身对江露大喊了一声。
“哥,你到现在还帮她。要不是我追着她,把她送到医院,她现在早就一命呜呼,现在是她做错事,又不是我,你冲我喊什么?”江露气愤的坐在一边。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谢谢。”她朝我哼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我怀孕多久了?”我问江源。“快两个月了。”他轻轻的说。“是吗?”我下意识的抚向小腹,两个月?我居然一点感觉没有,大夫只是告诉我受孕的概率小,可并没有说绝对不能。我为什么这么大意?
“真,别想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等你身体养好了,什么都会有的。”江源握起我的手,我略微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冷,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江露站起身,正要说什么,一个穿白衣的男人的走了进来,“陆菲的家属出来一下。”
我看见他手中拿着化验单,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大夫,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能承受的住。”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江源一眼。江源握紧我的手,对他点点头。大夫看着我,“由于你的子宫膜破裂,掉了孩子,这虽然不是大事,但以你现在的身体,再加上从前的旧疾未愈,以后恐怕在难受孕。”
“喂,你胡说什么,她不过流个产,至于这么严重嘛?丫到底会不会治,你不会拿错化验单吧?”江露噌的一下站起身,抢过大夫手中的白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丫都写的什么啊,子宫壁狭隘破裂,受孕概率为百分之一---什么跟什么呀---”江露丢化验单在地上,指着大夫的鼻子叫嚣,“她不过跑了几步,你们保不住孩子也就罢了,居然化验出这么个烂结果。哥,我们转院。”
“小露,闭嘴!”江源走进江露,横了她一眼,轻柔的对向大夫,正欲开口,眼神却停滞在门口。“二哥---”江露喊出声。我扭头,江枫缓缓地从通道里走出来。
“你们出去,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他走到我的床尾,盯着我。我狠很的瞪着他,“我不想看见你!”说着,我手指向门口,咬紧牙,“出去!”
他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眼光有些犀利,丝毫没有愧疚。我冷笑,“好,我出去。”我伸手快速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陆菲!”江源扑过来死命地按住我的双手,就连平日最讨厌我的江露都扑了上来,“你别再动了,他走了。”江露压着我的双腿说。我闭上眼,克制住心中疯狂的冲动。
怨天尤人吗?人们说孩子是这世间纯洁的精灵,只要有缘,他便会降临在人间。我错过了,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
当杨毅和罗飞站在我面前时,已是又一个天亮。我望着从窗外投来的阳光,“原来白天不懂的夜的黑是这个意思。”
杨毅坐在我床边,扯动嘴角,“又睡蒙了吧,丫快点起来吧,大学时赖床,现在还这样,你丫什么时候能长大。”
我微微一笑,见她脸色尽是装出的笑容,便说,“你怎么还没回京卫?打算长住沙家浜啊?”杨毅抿了抿唇,扭着我的脸,“能说笑,丫都被你吓死了。外面守门那小子说不让通知陆叔,说是你嘱咐的?”
我点点头。杨毅翘眉,爬到我耳边,“那小子真帅,一会儿介绍给我。”我戳着她的脑袋,“吃着碗里的,还想惦记锅里的,丫省了吧。这里里外外可都是有主的人。”“就你命好!”杨毅白了我一眼,退到床尾。
罗飞坐了过来,握起我的手,“怎么弄的这么严重,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我坐起身体,吃着杨毅削好的苹果,坦言,“不关他的事,是我把孩子跑丢了,咳咳---”刚咬了一口,便呛了喉咙,罗飞拍着我的背,“难受就别忍着,我们都不是外人。何苦来着?”
我推开他的手,大声说道,“谁难过了,我是自作自受,你别用这种可怜的目光看我,我不需要同情。”杨毅急忙坐在我旁边,“你说什么话,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对他发什么疯?”
“是啊,他们都无罪,是我蠢,是我傻,相信他们每个人,可他们一个个都来骗我,为什么,罗飞,你告诉我?”我几乎声嘶力竭起来。
“当年,我警告过你的,叫你别理陆伟的事,这游戏你玩不起,可你非要搅进来,其实有时候真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罗飞语重心长。
我没落下眼神,“他和白瑞的事你是早知道了?”
罗飞没否认,站起身,“我不得不说,他处理感情问题比谁都决绝。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要公证地说,自从他断了和白瑞,袁野的关系,便再无别的女人,除了你。”
罗飞和杨毅走后,陆伟意外的出现,我窝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凄惨无比。他是我在这个空间里第二个最依赖的人。可他那天却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听我哭泣,直到我累倦在他怀里,等我再次睁眼时,他已不再我身边。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问过江源,才知陆伟真的来过。
杨毅进来时,手捧着鲜花,我有些纳闷,她是个不注重浪漫的人,便问,“哪来的花?”她把花放在桌子上,“方强让我捎进来的。”“他人呢?”我瞧向门口。
“他走了,说是路过,看似漫不经心,我看呀,他根本就是专程来看你,可不知为什么站门口半天也没进来,把花给我便离开了。”杨毅说着糊涂,我听得清楚,如今我和他之间夹着江枫,定是不愿见我的。
杨毅在我眼前摆摆手,“想啥呢,跟你说啊,林西明天过来看你,这次,你丫可不能再给他脸色看了。”我心一紧,便问她什么意思。她扬眉,“还能有什么,你这幅德性得跟我回京卫,而林西是最好的托付人选。”我一听急了,没想她都帮我把后路想好了。“谁说我要离开了?”
杨毅翘眉瞪眼,“僵尸都把你折磨成这样了,难不成你还想留下受他摆布,继续当个第三者?”我怔住,无言以对。
事实上,自我住院,我根本没想过何去何从的问题。哀莫大于心死,我悲哀,可我却清楚地感觉到我还活着。
杨毅见我出神,握紧我的双肩,万般真切,“陆菲,吃一堑长一智,别把自己埋在坟墓里,那不是你的路。”
我嫣然一笑,无所谓的样子,“坟墓不是我的路,会是我最终的归宿。”
杨毅瞠目,误解了我的意图,眼中闪出恐惧,我急忙填住她的心,笑脸相依,“开个玩笑,你的建议我定考虑,欧了。”我伸出两个指头一个劲讨好她,直到她脸上散出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