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高考分数是个漫长的过程,虽然只有二十几天的时间,但林西却备受煎熬,他说自己如同等着判刑的犯人,心慌而迷茫。我倒无所谓,或许因为经历过一次,不再畏惧前方的路何去何从,或许因为还不习惯这副躯壳,不关己更不关心,或许因为把希望都寄予在了即将来临的生日倒计时---。
陆汉康那段时间很忙,担心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便提议我回乡下看望一下外公。我怕自己在“陌生人”面前露出马脚,便婉言回绝了。陆汉康劝了几句,便不再要求。只让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闷着。我想他是害怕我会再次自杀。
为了消去他心中的阴影,我一个人晃荡在长长的小巷内。这是一条古旧的小街道,因为土路坎坷不平,平时很少人经过这里,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更是泥泞难行,一脚踏下,满底泥水。而我却十分享受这无人街道里的宁静气氛,除了雨声,便是脚下吧嗒吧嗒的落地声,仿若浑然天成。
撑着伞,迈着步,呼吸着泥土里的气息,一眼望去,灰暗的雾水角落中,劈里啪啦的吵闹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凭着好奇,走进街角几步,见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朝一个方向同时挥动着手中的棍棒,我细细的朝那角落看去,昏暗中,章翼的脸浮现在眼前---。
我慌乱转身,提起步伐,身后棍棒砰砰急促落下的响声,掺杂着隐忍,闭上眼眸,克制自己不去想章翼满脸的血迹,不去听低沉的呻吟声,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去相反的方向---只是----
“嘭嘭嘭!”眼前的十几个男人怔怔盯着我,瞠目看着我未落下的手,顿时,我手一软,木棍滑落在地上,恐慌中,有人拉起我的手,从几个人身边穿过,不停的飞跑。
“呼哧呼哧---”
“噼噼啪啪---”
“窸窸窣窣----”
“啊?”背上突地被某物撞击,脚下一个不稳,闪落在地上。“陆菲!”模糊中,章翼拖着我躲到一道墙壁的背后,现在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更不知道我和他跑了多久,只是依稀还能听到隔壁混杂的脚步声。
“我脚崴了。”我抹掉从眼眉掉下的雨水,伸手抚摸着脚踝。“嘘---忍忍---”章翼把我再往里推了推,侧耳听着隔壁墙后的声音。抬眼,十几个男人向我们快步走来,我握紧他的衣角,本来已经发冷的嘴角,更加哆嗦,“章---章翼---人---”
他转头,顺着我的方向看去。“我们会被打死吗?”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瞥眼问他,颤颤微微,心中咒骂自己,叫你回头,学雷锋也该分清对象,现在死了都没有人给你立烈士陵墓。等明天小报一出,指不定在哪个拐角处写着,某女某男在某条街道因打架斗殴而亡。
“如果他们问你要左面,还是右面?你会选哪一面?”章翼指着我的两个胳膊问。雨水已洗掉了他脸上的斑斑血迹,我睁眼一瞧,他只额头上留着残伤。我微微舒了一口气。“你选哪一个?”我反问他。
他指着自己的左手。“那我选这只。”我指向他的右手,扯开一个轻松的笑容。章翼顿住,诧异的看着我半响,然后猛地推我坐在地上,大步向对面的人群走去。
我扶着墙勉强站立,心中正欣赏着这男孩的勇气和胆量,一个人影压下,“傅京?”我喊出口,转眸看向不远处,章翼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原来救兵来了。
半跳不跳的心脏才算恢复到原位。章翼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我躲开,看向对面,问,“他们去为你报仇了吗?”章翼点点头。我瞟了他一眼,靠着外力一步步的原路走去。
“我送你回去!”他挡在我的前方。“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我不想让他碰我,更多的是不愿牵扯到这件事当中。“你?”他钳住我的手臂,不让离开。看到他眼中的执着,当下,便少了许多以往的厌恶。
“你不用感激我,我根本没打算救你,何况我一个女孩儿怎能敌得过一群大男人,不过是良心一时发现而已。所以你根本不必介怀。”我实话实说。他眼中闪出两团火光。我轻笑一声,低头慢慢的自顾走自己的路。“陆菲,我会对今天的事负责的!”章翼在我身后大声说道。我伸手向他摆了摆手,“我只希望到此为止!”
我拖着踉跄的步伐回到家,心中早已编好了一个谎言打算交待陆汉康,没想到他半句未问。帮我揉了脚,上了药,痛惜了一番,嘱咐着,“以后下雨天不要出去了。”“哦。”我小声答应,不敢抬头看他。
等他关上房门,我退下衣服,走到镜子面前,透过反光,看着背部的一道长长的淤红。伸手摸去,倒吸一口冷气,“嘶---”生疼。这棍棒飞来的感觉也太迟钝了吧?拿起药瓶,咬紧牙关,刚想碰触那痕迹,“哐当!”药瓶打碎在地上。
“小真!”听着陆汉康的脚步声,我快速靠着门背,上了锁,“我在换衣服,不小心打碎了药瓶,爸,您帮我再买一瓶,行吗?”陆汉康答应了一声,嘱咐我小心点便出了门。
“嘶---”我呲牙咧嘴的叫唤,方玲止住手,小心翼翼,“真姐,要不我们去医院吧?”“一点儿擦伤而已,你不要小题大做。”这丫头一进来便啰啰嗦嗦,要不是自己手不够长,死都不会让她来插手。
“万一化脓了怎么办?”“你在慢点,我就真的死在你手里了。”我瞪眼看着她慢慢吞吞的双手在我疼痛的背后磨磨蹭蹭。“真姐,要不告诉我哥吧?”她转到我眼前。“你想让每个人参观我吗?”我敲敲她的额头,心中自是明白她的好意,只是我不能让陆汉康知道今天的事。
“可我已经---”方玲正要说些什么,门被突地一下打开,我急忙收起身上的衣服,方强,洪明,白瑞,万德他们大步跨了进来。其中还多了一个江源,我无奈叹口气,这些小子从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我看着对面几双放光眼眸,气一伸,“喂,你们不要用这么崇拜的表情看我,我很有压力的。”
方强一拳打在我的肩上,我呲的一声,大叫起来,“方强,会残废的。”方强傻呵呵一笑,“忘了你受伤了。”说着,抢过方玲手中的药瓶,对我献好,“来,我帮你上药。”
我收紧衣领,“拜托,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晓得啊?”“哪那么封建?”方强硬要帮我上药。我急忙跳下床,横着眉,“那也不能对你开放!走开!”
方强凑近我的脸庞,笑眯眯,“留着给飞哥呢?”“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啊,上次是谁说要在飞哥生日时把自己送给他了,说话不算,还好意思同我叫嚣。”方强说的一板一眼,我不禁大惊失色,想起罗飞当日所谓的不愿意?想起当日他摔酒瓶气愤的模样。原来都是因为我给过他承诺。
“不要勉强她了,她喜欢让谁上药她自有道理,别忘了,我们是来看望病人的。”江源打断我的思绪,来到我面前,“说说,你怎么会大雨天跑到那条小巷?”
我把当时的情况大概对他们说了一遍,白瑞和万德一个劲夸我够胆,方强赞叹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一脸的无奈,如果重来一遍,我宁愿双目失明,什么都见不到。
江源皱紧眉头,坐到我身边,“你为什么不报警?”我心一抖,“我---忘了。”他看进我眼里,“忘了总比害怕强,以后碰到这种事最好装没看见。小真,在某个圈子里,善良和意气用事会害人害己,你明白吗?”他老道深沉的眼神令我有些懵懂,他在暗示什么?难道说---“那帮人会找我麻烦?”我问出口,眼神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江源身上。“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牵起进来,何况---”他拖着长长的语调,有意看着我,我心急意乱,“何况什么?”
“何况你还不是真正的女人呢?”江源半带笑容,敲我一个脑崩。身体因他的微笑松懈下来,这小子总是先惊后喜。
江源,方强他们走后,白瑞和方玲留下来帮我的后背上了药。那晚,由于背部时痛时胀,几乎整晚都没有安睡,第二日,整个人昏昏沉沉,可一个惨字了得。
然而,当我腰酸背疼的等着陆汉康把我送到乡下外公家时,三个不速之客找到了我。我从左到右的看了一遍,莫名问道,“你们---有事?”
章翼抬起他的双眸,铮亮的脑袋靠了过来,我退开几步,不明白他眼中的复杂,“有事快说,我爸不喜欢太多客人来家里的。”章翼突地从口袋中甩出一把钱,口气硬朗道,“跟我,这些钱就是你的,而且以后你说一不二?”
我低头看着那打被一条白道包裹起来纸张,心里低笑着。这小子是不是脑袋被钱挤了,跟他?
跟一流氓天天在街头厮混,这要是被我那2010年的老爸老妈知道了,恐怕杀我的心都有。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拿起桌上的厚层,说道“我同意。”
章翼显然有些意外,但我还没允许他思考时,把钱递到他手里,指向门口淡淡道,“离我远一点儿,这些钱便是你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他靠近我耳边威胁,我心一横,“我不想要脸,只想要一个简单平静的生活。”我走近门,拉开,伸手,“麻烦三位走吧,我爸就要回来了,我想你们也不想见到他赶人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