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2月23日,圣诞节的前夕,林西抱着热腾腾的果汁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双手,笑呵呵,“快喝,一会儿该凉了。”浓浓的橙子热息扑面而来,抬眼看着他期待关怀的眼眸,我突地想起那句广告语,“优乐美,捧在手心里的真爱!”
林西托起杯底,支吾在我嘴边,“傻笑什么?快喝啊?”我摇摇头,微微一笑问,“怎么只有一杯?”“一杯俩个人喝,多温馨啊。”林西俏皮的眨眨眼眸,把另一只吸管放入杯中,轻吸着。
我明白他的心意,他把节省下来的钱都救济了我。林西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所以林西自小便很节俭。但他在我面前,永远只会充大头蒜。
“很快就要放假了,你打算怎么过?”他抬起眼眸。我想了想,看向远处空荡荡地场地,“嗯,回家。我想父亲,还有哥哥了。”他答应了一声,然后顿了顿,“我打算留下来,找份工作,昨天已有一家软件公司面试我了,他们觉得我很适合干这行,所以我打算一边做推销,一边做SOFT。”“那很好啊。”我抿唇微笑,撇开头,尽量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
林西转过我的身体,期望的黑眸看着我,“你不想陪我?”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林西放松手下的动作,显然有些失望。
“对不起。最近我爸的身体很不好,他的咳嗽病又犯了,我很担心。他虽嘴上从来不提,但我知道他很想让我陪他。陆伟半年才露一次脸,他很孤单,所以我必须---。”我解释道。
“行了,我明白了。”林西很不悦地打断我。我扯住他的衣角,歪头俏眼,“别生气,大不了等我们再见时,我好好侍候你。”“你说的?”他搂住我的肩膀,压在胸口,在我头顶吹起浓重的气息,“不可以见他们?”我心一颤,脑子滑过几个人影。“就算不可避免,也不可以太靠近他们?”他抬起我的下巴,神情尽是担心。“好。”我点点头。
“答应的倒是爽快,等到时候,又该心慈手软了。”他敲敲我的额头,我急忙双手护头,下意识的抱怨,“你怎么和江源一样,老喜欢敲人。”语毕,林西脸色凝重,认真的眼眸盯着我,“陆菲,他们每一个人都没安好心,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别总对谁都掏心掏肺。”“噢。”我点点头。心中却不服气,“他们哪有那么坏?”
“记住了吗?”“记得了---”
那晚,林西像个唠叨的父亲在我耳边千叮咛万嘱咐。我象征性的敷衍他,答应他。心不由己的飞回了清城。却不知,我自以为幸福满足的人生从进入新年的第一天正发生惊天的蜕变---
接到方玲电话那一刻,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简单的行李,甚至没来得及告诉林西我要走,便坐上了回家的客车。车站口,方玲焦急万分,一见我便吧嗒吧嗒个不停。
“STOP!”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郑重的说,“简单点!”方玲鼓动着喉结,“陆伟欠了高利贷很多钱,我害怕急了,所以---”她越说越小声,我心中有了几分底,“所以你把他藏起来了。”
她点点头,小心的看着我,“叔叔不让我告诉你,可我一个人害怕,我哥又不肯帮我,真姐,求求你,想想办法,不然那些人会*死他的。”她几乎哭泣起来。我拍拍她的肩膀,“除了你和你哥,还有谁知道?”她摇摇头,“没了。”
我舒了一口气,安慰她,“你先帮我好好照顾他,我会想办法,你放心,我还有点积蓄,现在我就回家,我想爸爸那里还存了点,应该能筹一点,打发他们。”我提起行李,便转身走向回家的路。身后却是一句晴天霹雳。
“30万!真姐,你去哪找那么多?”方玲在我身后叫道。“扑通!”手下一松,镇蒙了我的脑子,虚无缥缈中方玲扶住我的身体,“真姐,别急!会有办法的。”我心中一冷,30万?就算卖了自己也不够。我勉强撑直身体,再无任何思考能力,只有一个念想,“我得回家。”
走进小院,陆汉康没在家,显然他并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缓缓地坐在客厅,脑中搜索着可以求救的人,林西?他吗?我不能再拖累他。杨毅?她自己都是个月光族。就算开口,这两个人能筹到的钱也不过是凤毛麟角。我该怎么办?有心无力,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借口”。可我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死。
“小真?”一句浑厚的沙哑声打断我的思绪,陆汉康颓废的身影站立在门口,眼中带着迷茫和意外。“爸,我回来了。”此刻,我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和他。只能用简单的三个字来陪伴他。
那天,我一夜未眠,陆伟对我一笑一颦模样整夜的浮现在脑海。抱紧手中的浣熊,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往下掉。天刚亮,我敲开陆汉康的房门,屋内早已空着。床上的被单整洁未动,一股浓浓的烟气味刺入鼻孔,地上尽是凌乱的烟头。想必他更加无法安睡。轻轻地合上门,餐桌上如从前一样,摆好了早餐,只是碗底多了一张纸条。
“爸今天有事,会晚归,你自己好好留在家中。记得吃饭。”咽下口中的苦涩,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徘徊在无人的街道,漫无目的,我不敢见陆伟,更害怕听到方玲的乞求声。躲避,似乎已成了习惯。
“老陆,我就只有这些,这还是从我老婆那里骗来的。”直直的小巷呢,陆汉康坚硬的身影弯曲着,对面的男人扶起他,“不是我说你,你那儿子没得救了,你管的了他一时,管不了他一世啊。”
“谢谢!”陆汉康低着头,简单的两个字令人心酸。“爸!”我跑过去,扯下他手中的几张钞票,还给那人,“我们不需要。”“小真?”我握紧他冰冷的双手,“这些钱根本救不了哥,爸,我们回家。”骨气,现在是我和陆汉康唯一的财富。
“嘟---嘟---”我不停的按着电话机上的重播键,“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江源,你在哪?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为什么现在却杳无音信。放下电话,手有些酸痛,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仰头看去,阴暗的天,飘散起漫天飞雪。
“爸,妈,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救他,救我唯一的哥哥。”迷蒙中,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陆菲?”回头,如同做梦一般,罗飞黑白分明的身影站立在两米之外。“你先回去吧。”他打发掉身边的女子。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等待什么,直到他的眼眸映入眼帘。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依旧关心我。“我哥欠了高利贷很多钱。”我在他面前脱口而出心底的话。语毕,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声音从何而来。毕竟,我们陌生了两年!罗飞淡漠地低哼了一声,扯下自己的白色风衣挂在我身上,“为了一个死不悔改的赌徒,没必要,更轮不到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