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思涵撑着手往后退,恐惧已经在她的心底疯狂蔓延开来,“滚开,你们给我滚开啊!”惊恐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无孔不入。
贾思涵艰难地爬起来,拼命地向前跑,忽然被谁大力一推,撞在一根断裂的管子上。
贾思涵整个人僵在原地,痛到了极致,那道喊声竟然生生憋回到嗓子里。她捂着肚子,慢慢滑倒在地,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的小腹,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那几个大汉也傻眼了,看到这一情景,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都把目光望向了花钱雇他们来的刘少宇。
贾思涵疼得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她半瘫到地上,尽量让自己深呼吸,模糊的意识中,她听到谁在叫她,向大门口看去,是傅沉书,他终于来救她了。
贾思涵动了动嘴唇,声音卡在嗓子里,下身疼得几乎没有知觉,有阵阵凉意从体内流出。她想低头去看一看,却连弯身都不能,只能躺在地上,视线所及是高高的房顶,一块块的霉斑似乎能拼凑成一张脸,凶神恶煞,像是前来索命的冤魂。
周围的尖叫声和打斗声,她渐渐已经听不到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有白蒙蒙的光亮遮在眼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扑到她的身边,满头满脸的血,傅沉书把她抱在怀里,浑身抖得像是秋天最后的一片枯叶,“涵涵,涵涵!你看着我,你哪里受伤了?哪儿疼?”
贾思涵在那模糊的光影里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她攥住傅沉书的手,指甲在上面抠出道道月牙形的血痕,“孩子!快去救我们的孩子……孩子……”
傅沉书像是被人霍然捅了一刀,定在那里,慢慢向下看去。
贾思涵流出的血已经在深色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顺着小腿滑下去,那血线像是能把皮肉割开一样狰狞。
警笛声由远及近,傅沉书猛地抬起头,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嘶声大喊:“快来人啊!快点儿来人啊!”
贾思涵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在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里走着,两边是开到极致的琼花,风吹过,花瓣便纷纷飘落下来,宛若一片香气卓然的雪海。落在地上,却又变成细碎的屑,像是刚刚烧过的灰,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再看一眼,周围的场景却又变了,整个世界都是空的,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身后又嬉笑声传来,她回头望去,傅沉书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向她走来,她像是看到希望,拼命喊他的名字,他却他听不到,和她擦身而过,眼底看不见她的影子。
贾思涵哭着追向他,一路跌倒,在一路爬起来继续追,追进一间屋子,似乎是婴儿房,缀着蕾丝的窗帘静静地飘着,宝宝的笑声和摇铃声像是近在耳边。她向中央的婴儿床走去,想要抱一抱那孩子,掀开被子,却看到一具小小的断了头的尸体。触目惊心。
贾思涵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鼻间是消毒水的味道,床头的医疗器械滴答滴答地响着,一下一下像是敲在耳膜里面。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她床前。
白衬衫像一团抹布一样凌乱地裹在身上,下巴上是浓密的青色胡茬,邋遢得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贾思涵撑起身,躲开他欲扶的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一字一顿地问:“孩子呢?”
傅沉书颤着手,一时竟开不了口,一种疼痛像是从骨子里面向四面八方漫延一样,透过皮肉,将他从内到外死死地缠住。
贾思涵只顾嘶声力竭地大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傅沉书甚至不敢对上她灼热的目光,把她埋进怀里,“涵涵……涵涵……”
她在他怀里瞪大了双眼,空空的,像是被偷走了灵魂的木偶。她觉得这样的冷,整颗心都变成了一块冰,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那是他们的骨血,会说会笑会思考的小生命。傅沉书紧紧咬着牙,好像五脏六腑都烂成了血水,可他没有时间悲伤,他的吻轻得似羽毛一样落在贾思涵的额头上,好像她是一尊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他拼命忍耐,最终还是哽咽道:“涵涵,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你不要这样……”
贾思涵声音低低地说了些什么,软软碎碎的。傅沉书凑过去听,听到那声音带着疑惑喃喃道:“我明明……我明明昨天还跟他说过话的……”
傅沉书整个人僵在那里,心几乎要碎成了渣。
这天夜里,贾思涵大汗淋漓地被惊喜,猛地坐了起来。病床边上的小夜灯跟着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暖蓝色,光晕一点点地扩大,驱散了黑暗,有温暖的怀抱拥上来,傅沉书眼里的温柔更甚那光芒,“涵涵,你做噩梦了?”
贾思涵闭上眼,忽然挨到他的怀里,她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傅沉书只觉得有阵阵幽淡的香味从她的衣领里散发出来,把那空气都烧得热了许多。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哑着嗓音问道:“涵涵,你还好吗?”
贾思涵摇了摇头,枕在他的胸口,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视线所及处,是她莹白的后颈,微暗里,像蒙着玉一样的光泽。傅沉书的目光燃了起来,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贾思涵没有躲,但也没有力气回应这个吻,傅沉书吻了几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于是退了退,声音透漏着些许慌乱地问:“涵涵,你没事吧?”
“没事。”贾思涵的声音听上去软弱无力的,“你接着睡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傅沉书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地退下,坐到了旁边的病床上。
因为贾思涵躺下后并没有立即再睡下,所以傅沉书便悄悄地看着她,打算等她睡着以后,自己在睡,不然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