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能者……岂不是说，已和你我相差无几？”
弈天迟的语气极为不可置信。
于万三面色凝重，没点头也没摇头。
“尚不知，我只待了一年多时日，佛学博大精深，大能者所特指修为境界极高的武者，但不确定是否还所指未来成就极高的修士，总之都有可能，我说不好。”
“不过师兄不必担心，这些年我们守规守距，没做什么对不起天下江湖的事，不管他是否会武，对我影响都不大。”
弈天迟长吸一口气，手握画像负手而立，脸色有些担忧道：
“莫要忘了，南青城的事……我们做得不行，皇室的德性你我都很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只怕来者不善，说不定就是为青州的事情而来。”
于万三宽慰道：
“至少现在看起来不像不善。”
弈天迟缓缓点头，低声道：
“先让东辰去吧，看他是什么意思，又要做些什么，弄清楚了再说。”
“那我先走了。”于万三抱拳离开。
他前脚刚走，一名相貌英俊的白衣男子悄声走进大殿，那双布鞋似乎经过特殊设计，行走时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弈天迟端起那杯茶，迈步走到观景台上，把茶杯放到桌上，枯瘦的食指开始在杯身上敲击起来。
那名白衣男子自进入大殿起便没开口说话，独自紧随弈天迟，在其身后半丈之处站立，等待着他说话。
弈天迟反复敲击多次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思索，转头对来人问道：
“云司印又过来邀武了？”
“嗯。”男子面色僵硬地回了一声，脸头都没点，脸上有着几分不符其英俊的木讷感。
弈天迟对这弟子不温不火的性子早就习惯，起先还要特意提点，现在倒觉得还好，或许多说机会还会令他感到不适应。
“从你的脸色看来……是答应了吧？”
“嗯。”
“自己的伤势自己有数，不强求你养着，还是那句话，站着下来。不过今年是最后一次，打完告诉云司印，说本座叫他明年开始好好修行，少打杀。”
说到这，王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情绪波动，但也只是嘴角咧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且眨眼而逝，甚至都没能扯动脸皮。
弈天迟一直拿这不善言辞的徒弟没辙，本要像王苦小时候那般说教几句，但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没做那等无用功。
他放眼遥望着观武台上行走年轻男女。
女子步伐轻盈，凭他十二境外加八十年岁月沉淀的眼力劲，一眼便能看出那女子是个境界不俗的高手。
男子的步伐有些怪异，甚至有点虚浮，看起来底盘不稳，不像个练武之人的样子。但他很清楚，事实并非看起来的这样简单。
他拍了拍了王苦的肩头，沉声道：
“明日望天台的第一场九境比武就由你俩来，结束之后先别急着走，若想让云司印多做你几年的对手，那便让他也留在望天台。”
“……”王苦没有说话，但多眨了几下眼睛。
每逢他遇到不解之事又想问时，都会像现在这样。
对此了如指掌的弈天迟出声解释道：
“今年山上来了两位高手。”
“……”王苦眼珠转动，隐隐表露着些许不屑之色。
弈天迟正色道：
“你记住，所谓江湖九境第一剑的名头，有七分是你的实力，两分是门派的面子，余下一分则是你看不见的那些从未显露山水之人不愿去争，而这一分才是最关键的，要成至臻，首先需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湖，永远只有天下第二。”
王苦低下头颅，表示自己明白，抬头时，已是双目坚定。
……
带上面具的太子殿下气息骤变，不过他那刻入骨子里的痞气倒是被保留了下来，虚浮的步子，锦华的衣裳，再配上一张渗人的青面，格外违和。
姬如雪小声请求过他换身行头，莫不然就带上斗笠，看着舒心一些，但也不出意料的被直言拒绝，给出的理由是这玩意儿戴在脸上……显得神秘。
獠牙青面配佳人，牵手闲逛观武台。
这奇怪的场景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下层诸多看大会的人都纷纷将目光向他们投去，但他们见了大多都是赞叹一声好美的女子，随后便开始惋惜，言这么好看的姑娘眼睛却不好使，找了个脑子不正常的夫君。
耳朵很好的白乾常时就能听到极远处的声音，此刻，各种嘲讽声自然也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但仍旧没有取下来的意思。
终于，在姬如雪的再三追问之下，他终于开口道：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或后天，我可能会亲自出手。”
姬如雪撇嘴道：
“你动手……？那不是去欺负人吗？坏了人家的道心该怎么办？”
白乾一脸听到离天大谱的表情。
“那肯定不得与境界不如我之人打架啊，我打架素来都是挑修为高出我亦或平级的……”
姬如雪当然不信，一个女人都要欺负的家伙，武德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善解人意的她还是象征性地问道：
“你为何出手，这问剑大会似乎和你太子殿下没啥关系吧，要挑平级之人，不得再往上走，去什么天台而不是望天台吗？”
白乾解释道：
“因为有你出手，大会才与我无干；因为天下江湖与朝廷有关，所以我必须出手。不为别的，我只想让这无活人领头的江湖团结一些。”
姬如雪似懂非懂。
“你不愿有门派统领江湖？”
白乾回道：
“你得知道一句话，门派或是个人统领的江湖，最终的走向都是一家独大、独断专权，与其造出一个朝廷的祸根，那还都不如早早就将江湖的命脉拽在自己手里，那样比想什么都安心，”
姬如雪总结道：
“今有祁连为江湖门派第一，而你要撼动这地位，想以一人之力抗衡整个宗门？？强行走出一个江湖第一剑的路子来？”
白乾竖起大拇指。
“在小台山云司印还未成事儿之前，这就是制衡祁连做强的最好方法。”
姬如雪担忧道：
“可是……你有把握吗？我是说这山里肯定还有不少老怪坐镇，万一人家出手，你能打得过不？”
白乾调整几下有些歪扭的面具，笑道：
“比起打一场有对手的架，把握什么的对我来说还真不太重要。”
姬如雪有些幽怨地撇嘴道：
“我可不想背一个人事不省的太子殿下下山去。”
白乾嗤笑一声。
“你就算想也必定没那个机会啊。再说，那个脸我也丢不起。”
“……”
正值两人说话时，身着黑衣与周围看客们装束差不多的于万三来到第二层的观武台上。
老人折腾了好久才在满山人海中寻得了东辰和陆小晴的踪迹。
本着不破坏现场氛围的原则，老人并未选择御空而行，而是挤着人群而过，时隔几十年再度体验什么叫拥挤，什么叫穿鞋白鞋进去黑鞋而出，老人还真觉新鲜。
适逢两位本宗六境弟子的对决，东辰和陆小晴已看得离不开眼，前者是因为那打杀的场景很酷，后者是因里面有个小白脸，一举一动都能找好扣在场中情窦初开姑娘们的心弦上。
于万三心知打搅了这份纯真不好，奈何这被云雾遮挡而不见太阳的环山之上，天色已逐渐晚去，不可再耽搁。
故，他“一瓢冷水”泼了上去。
“东辰，你与小晴说那的怪人来了山上，去打个招呼不？”
东辰似对这事儿很感兴趣，瞬间便把头转向自己师父。
“去，当然去，徒儿还是第一次碰见能看到五彩鱼的人呢，可定的抓住了。”
“好！不过你得改口，不可叫公子……”
“那叫什么……”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