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北风乘兮尽飞鸢 下
棠多令2022-06-16 18:433,413

  王齐沛撩起眼皮,睇眼说话之人,似笑非笑:“于大人这会倒是忠心护主,此前拖东宫下水之时,可不见您有半点犹豫。”

  于庆面色一黑,就要发作,被那清瘦官员抬手拦住,“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王大人有话直言无妨,何需拐弯抹角?”

  王齐沛斜睨他眼,“孙大人当真要我言明?”

  孙文承淡淡道:“如今我等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做隐瞒对谁都无好处。”

  王齐沛把玩手中茶盏,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如此,诸位也莫要怪王某说话难听了。这些年,在座的明里暗里贪墨最少的怕也不下十万两,但较之我等,真正的大头流向何处,想必诸位都一清二楚。”

  郭桓微垂下眼,神色不动。那腆肚官员则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孙文承与于庆,无声一哼。

  江南一脉……

  “浙西四府每年所贪之数,怕是抄灭九族也不为过,而他们背靠的是谁,诸位也心知肚明。无论那位爷究竟是否清楚底下人所为,一旦东窗事发,以皇上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恐怕那位爷也逃不掉被诘问的下场……”他轻笑一声,“更何况,如今皇上与那位爷关系之紧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届时若有人再落井下石一番,譬如,那三位被冤枉的爷……不说会动摇储位,伤筋动骨却也难免。”

  于庆不悦道:“听王大人的意思,这是笃定我等会坏了事?”

  “秦王与燕王相继进京,足以牵制皇上与朝臣的视线,待我等扫清尾巴,纵是皇上亲自彻查,也抓不住我等的把柄。”郭桓抬起眼,深深看眼王齐沛,“如今一切皆按着我等的安排在进行,王大人又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王某从始自终只求自保,可有些人却是项庄舞剑。王某不过一俗人,没那许多的野心,其他的事不想沾也不敢沾。”王齐沛扫眼孙于二人,讥嘲一笑,“如今戏已开场,余后的戏肉就该交给真正的角儿来唱,王某还是利利索索的退场罢。”

  于庆冷笑:“说了半天,王大人这是河还没过,就打算拆桥了。”

  王齐沛嗤笑:“总好过王某在前头冲锋陷阵,他人在后坐收渔利。打量着王某不知道,什么除宋庭嫁祸燕王是为搅乱混水,不过是某些人意欲借刀杀人罢了。于大人也莫要装得一副大义凛然,身为东宫属官,真忠心那位爷,会背着那位爷与秦王私信往来,会上窜下跳撺掇东宫与秦燕二王互相猜忌?”

  “姓王的,你休要血口喷人!”于庆一拍几案,怒目而视,只眼神闪烁,有些紧张的觑着孙文承的表情。

  孙文承深深看了眼于庆,未置一语,而郭桓与那腆肚官员则暗自对视了一眼。

  王齐沛也冷下了脸,将茶盏往几上一掷,站起身来,“今儿我将话放在这,该做的不该做的,王某自问已尽了心力,其他的事,王某没那本事再掺和。拿几分钱办几分事,拿了大头的隔岸观火斗,拱着旁人在前填火坑,真当旁人都是傻子?王某也不管你们后头还有什么谋算,王某只求一个全身而退,否则……”他环视一圈众人,眼神冰冷,“王某在贪了那些不该贪的东西时,这条命就随时等着交出去,也不怕一死耳,只是到时莫怪王某不念旧情,有一个算一个,拉着大家伙一同陪葬!”

  话罢,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屋内一时静谧。

  半晌,郭桓才看向脸色乍青还白的于庆,“于大人,王大人所言你与秦王私信往来,可有其事?”

  于庆恼道:“那等背信弃义之人的话,郭大人也信?”

  那腆肚官员看眼没说话的孙文承,嘿嘿一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麦大人,于某可未得罪你。”于庆冷下脸。

  麦志德挑挑眉,还待说话,孙文承就已打断了他:“如今要紧的是王大人那里,真叫他这么退出?”

  郭桓淡声道:“此事我会说与王尚书听,纵使王大人退出,想来也不会与我等为难,无需担心。”毕竟,彼此之间都攥着把柄,不想死就得闭紧嘴。“不过,孙大人最好与那几位大人提一提,待秦王与燕王进京之后,我这里怕是不能再有多的动作,需得让几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孙文承颔首,“我知道了。那宋庭遗留在北平府的证物待如何处理?”

  郭桓沉吟片刻:“王大人有句话说的对,证据没出现时,只是一堆废纸,等出现后,谁又知还有无用处。只要我们能彻底扫清尾巴,那些证据就算出现也不足为患。况且,那些东西当初就未能将我等如何,短短时日,宋庭也绝无可能查到更多证据。”

  他微眯下眼。不过,此事终归是一桩隐患,不毁尸灭迹他心难安,就如那宋庭一样……

  待送走孙于二人后,麦志德替郭桓斟了杯茶,“今日王齐沛撕破了脸,当真是不怕得罪东宫那群人。”

  郭桓淡声道:“王齐沛乃是王尚书的亲侄儿,今日之事,怕只怕是王尚书的意思。”

  “哦?”麦志德挑挑眉。

  郭桓指尖点着几案,“王齐沛之前说于庆与秦王有私信往来,观于庆神色,应非信口雌黄,连秦王都开始策反东宫的人,只怕如今东宫内里并不太平。”

  麦志德若有所思:“你是说,王尚书察觉到如今的合作已不安全,故才让王齐沛与我们撕掳开?”

  “不无可能。”

  麦志德皱起眉,“那于庆知道的事可不少……莫又再出一个尤瑞。”

  郭桓端起茶盏,微微晃动,“孙文承自会解决,相较我们,该担心的是他们。”于庆若想谋求更大利益,不会蠢到将要命的把柄交给秦王,八成不会将他们贪墨的证据交出去,故而他们并不必担心。而于庆在东宫多年,所知不少,一旦真投了秦王,于东宫才是隐患。

  麦志德略一思量,也明白过来,不禁讽刺一笑:“江南一脉党坚势盛,一直自诩同心叶力、相倚为强,从来只支持嫡长正统,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本不过一群趋利的集合体,当有更大的利益时,所谓的同心也不过是笑话。更何况,有时候比起利益,自己的命更重要。”他睇眼麦志德,“就如你我,如今不也得听令晋王?”

  麦志德将茶盏重重一磕,冷哼,“若非尤瑞那厮出卖,你我何至受人辖制?”他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老子早晚要撕了他!”

  郭桓眯起眼,“三王之中,秦王居长,虽最为势大却声名不佳。燕王恪守己身、礼贤下士,名声太好,加之有魏国公这位岳丈,于东宫而言威胁颇甚。而晋王看似中庸,实则其志非小,最有野心……也是我看走了眼,未料到晋王藏的如此之深。”

  当初太原府布政史尤瑞被晋王抓住把柄,为求自保反投了晋王,并将他们贪墨之事悉数吐露,晋王立即暗中搜集证据。之后晋王前脚将证据交给宋庭,后脚又将消息透露给了他们,逼得他们火烧宋府焚毁证据,却是恰好投了晋王的罗网,自此被拿捏住把柄不得不听命于其,也才造成了他们如今上不得下不得的局面。

  之后,晋王命他们撺掇东宫佐臣弹劾三王,美其名转移视线并助东宫一脉打压三王,实则是为将东宫拖下水。那时他已看出晋王意在东宫,尔后果不出所料,紧接着秦王在封地又曝出强掳民女、欺压百姓等事,燕王更是残杀钦差灭口,晋王为撇清嫌疑也传出了掠夺民财这等看似严重实则无足轻重之事。而揭发三王诸多罪名的,莫不暗指向东宫,摆明是想挑动秦燕二王出头与东宫针锋相对,而晋王则能坐山观虎斗,不仅毫发无损,还能随时在背后暗下阴手,坐收渔利。

  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待秦王与燕王回了京,局势恐会越演越烈,一个不慎,我们怕也难逃一劫。”郭桓一口饮尽茶水,眼神阴鸷,“不过,就算是死,我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春和殿内,檀香袅袅,墨香氤氲。

  书案后,朱标收锋止笔,端详片刻,方问向站在一旁的礼部尚书赵瑁,“赵大人觉的我这字可有长进?”

  赵瑁慢捋长须,细细赏析一番,“行云若流水,落笔如云烟,跌宕竞有致,兼纳一乾坤。好!”

  朱标笑容深了几分,继而又轻叹一声,“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也不知我与二弟他们的误会,能否顺利解开。”

  赵瑁眼神微闪,笑了笑,“太子殿下仁善宽厚,满朝皆知,只要三位王爷秉承孝悌忠信,就必不会与您生隙。”

  朱标放下笔,凝视纸上墨汁未干的字,眼神幽深,“是啊,二弟他们应是能懂我的……”

  赵瑁出了东宫,刚回到府中,便有下人来禀孙文承求见。他皱了下眉,吩咐将人请到了书房。

  不多时,孙文承匆匆而来,阖了门便道:“于庆投靠了秦王。”

  赵瑁面色不变,“怎么回事?”

  孙文承将今日在别馆密会之事说了,赵瑁听罢,微皱了眉:“查清他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之后也不必留了。”顿了下,又道,“太子殿下近来忧心皇上的身体,你仔细些,等闲小事莫要扰了殿下。”

  孙文承看他一眼,咽下话头,“属下明白,只是王齐沛那边?”

  “王惠迪那老匹夫素来胆小怕事,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缩进他那乌龟壳里,”赵瑁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摆了摆手,“他想退便退罢。”

  终归揿不起大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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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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