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夫也不敢相信,但这药方的确是小女抓错的无疑……”刘良医仿佛一下老了几岁,声音中都透露着疲惫,“就连小女,也自己承认了……”
徐长吟眉间轻蹙,安抚道:“您也别太忧心,弄错一两回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孔圣人都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青苓也才只是个小姑娘,您别过多苛责与她。”
刘良医再次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怪?医者最重要的就是心细,今日只是弄错一味药害的人病情加重。若是哪日,不多加小心,说不定病人就会因此丢命!”
“这次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扼腕叹息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是先与那闹事的病人协调好,否则事情闹大,越发不好收拾。”
其实徐长吟心中已经有些奇怪,刘青苓是她看着提拔上去的,若以往就有那种粗心大意的毛病,她早就发现了。
可据她观察,刘青苓做事细致认真,一般方子都会核对两遍才会去抓药,又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小错误呢?
徐长吟抬步上了马车,对着刘良医说道:“您和我一起过去吗?想必现在青苓心中也并不好受,还需要您宽慰一二才行。”
“唉!”刘良医再次长吁一声,一张脸都似乎要被皱纹淹没,如同陈皮一般褶皱横生。
“也都怪老夫平日里还是教导的少了,不然怎么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刘良医自诩行医四十载,也是一辈子兢兢业业,不敢看错一个方子,弄错一个药材。
哪成想他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女儿却犯了这种粗心大意的毛病,竟然连病人的药材都给弄错了!
“您也无需太过自责,咱们先一同前去看看那个病人现在情况如何。先处理好病人的事情,之后再谈道歉与赔偿事宜,事情解决之后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长吟冷静分析,阻止了刘良医继续自怨自艾,直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一趟女子药局。
刘良医惭愧的同徐长吟一齐上了马车,摇着头说道:“枉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还不如娘娘通透,遇见事情只知道后悔不已,而没想着赶紧去解决。”
“不怪您,您这也是关心则乱了。”徐长吟知道刘良医现在势必也是心乱如麻。
换个角度想,若不是那个服错药的病人十分难缠,也定不会让刘良医这么慌乱无措,徐长吟不免开始担心起刘青苓的情况。
“具体的情况您知道多少?那病人现在情况如何?服错药的后遗症也有止住?”徐长吟一连串问了一大堆问题,只有先提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现在造成的后果,她才能在去女子药局后第一时间拿出解决的方案。
刘良医见徐长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焦急心慌,依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禁让人心中生出一股信服之感。
“回娘娘,女子药局那边现在的乱局基本控制下来了,闹事的病人开始在前厅闹,后来经过劝说同意去了我们的后院,不过还是不依不饶的讨个说法。”
说来也巧,出事的时候刘良医正在附近,听见女子药局出了事急匆匆的走进去,这才知道抓错药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女儿。
而后面对病人闹事,又被劝服到后院也是他亲眼目睹。之后,若不是女子药局里的一个学生提醒他去求见娘娘,娘娘必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他也未必会这么快想到这一茬。
“事情暂时控制下来了就好,当时卖药的药童和负责收药的人女子药局知道是谁吗?”徐长吟继续问道。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刘良医有些难为情,“我刚过去,也只是了解了这些。”
“没关系,马上就要到女子药局了,您不用担心。”徐长吟安抚道。
忽然,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继续问道:“青苓现在还在女子药局之中吗?她现在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吧?”
今日发生了这种事,以青苓的性子定是自责不已,若是忽视了她的情绪,势必会让她更加自责无助。
刘良医一愣:“我走的时候青苓还在女子药局之中,但我也没怎么注意她的情绪……
回想起来,那时候青苓试图去安抚病人,但病人情绪十分恶劣,抗拒青苓为她诊断,甚至直言若是女子药局还继续聘用青苓,她就和周围的百姓都说药局里有,有庸医害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刘良医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不敢想象这四个字对于自己从小立志学医救人的女儿是多大的打击……
徐长吟听见这话也皱了皱眉,她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说道:“青苓做错了事情,也只能任由受害者说了。但她毕竟年纪还轻,若是您不加以开导,想必靠她自己很难走出这个事情带来的阴影。
日后她前途还不可限量,若是因为这件事就一蹶不振这才可惜了。您现在同我回去后,定要留意下青苓的情绪。”
“真是多谢娘娘告诉我了,我压根没想到这些。”刘良医一脸愧疚,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若真因为他的粗心对待导致女儿日后心境留下瑕疵,影响了她日后的成就,那他一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两人正说着,马车已经到了女子药局门前。
徐长吟走进去的时候,女子药局门前已经摆了暂不开业的牌子,但仍是有不少人围在外面张望着内里的情形。
药局的人自然是认识徐长吟,但围观的百姓太多,他们反而无法进去。
有路人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啊?”
“听说这女子药局内的小刘良医给三里铺的张大婶抓错了药,现在张大婶正在里面闹呢。”
“诶,女子药局内的女良医们不都是以细心严谨医术高超著称吗?怎么还会发生抓错药这件事,莫非这小刘良医是个刚入行的新手?”
回答的那人连连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刚入行的新人,这小刘良医可是这女子药局之内的馆主,所以这才这么多人看热闹!”
“什么?这馆主不该是医术最为高超之人担任吗?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路人一脸不敢置信,“你们莫不是搞错了吧?”
回话的人也是一脸沉痛:“谁知道呢?这小刘良医的医术是极好的,反正我们邻里都是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
“莫不是沽名钓誉吧?”路人无心一说,正欲从人群中穿过的刘良医却是心中一痛,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徐长吟见刘良医身子一抖,知道他受了刺激,朝锦儿使了一个眼色。
锦儿心领神会,立刻站在药局前面吆喝道:“大家都散一散,此间主人已经去请了官府过来,若是妨碍官府办公,可是会被抓入大牢的!”
听见这话,围观的群众如鸟兽受惊一哄而散,徐长吟等人顺势从人群中进入药局之内。
徐长吟等人进去之后,药局的人又将门严严掩上,杜绝了好事者们的窥探之心。
“那服错了药物的病人现在在哪?”徐长吟一进去就直接问道。
前来接待的女子药局中人说道:“娘娘,那前来闹事的病人已经回去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徐长吟眉头一条,疑惑问道:“不是说这病人十分难缠吗?”
“说起来这都多亏了婉云,若不是她为人亲切,又耐心细致,出手大方,病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去……”
听着那人的描述,徐长吟渐渐了解到刚才还没来时药局内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服错了药的病人叫做张大婶,平日里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之人。今日她在药局内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闹的声势极大。
而这时,正是林婉云挺身而出,软言安抚那张大婶,说道:“现在您在这药局之内闹,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药局内的名声也会受损。若是您愿意,不如同我一起到内院协商?”
张大婶十分恼怒:“我今日是吃了你们药局的药才上吐下泻难受不已,现在这么闹,就是要让世人都知道,你们这药局是做的什么黑心事!收了病人的钱却胡乱抓药,岂不是谋财害命?!”
“您说的也太严重了,平日里我们药局实际上如何您应该也知道。上次您背后生了恶疮,不正是在我们药局内抓药医治好的吗?”林婉云循循善诱,引得张大婶想起之前也承过女子药局的情。
看着张大妈面色有着松动,林婉云又乘胜追击道:“我们药局内的人的确做事不够细致,害您吃了那么多苦,您不如随我们进去,我们具体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听见赔偿事宜这几个字张大婶明显神色一动,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林婉云不经意间就用手抚过了自己腰间鼓囊囊的荷包,张大婶咽了咽口水放了两句狠话就随着林婉云入了后院。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稍微赔偿我一些我就满意了,这次的事你们药局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和你们没完!”
进了屋内这事情就解决了一半,林婉云又直接拿出十两银子塞到张大婶手中说道:“今日是我们药局没做好,害您受了那么多苦,这点银子您拿着,回家买点好的补补身子。”
张大婶看见这么多银子时已经两眼放光了,满腔火气也因为银子消散了许多。林婉云见状又说道:“不如我给您看看,开个药方调理一下您现在身体的不适?”
张大婶面露不屑,正准备说什么,但看着刚拿到手的银子又不好张口,最后还是伸出手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看,若又出现之前的事,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林婉云好脾气的连连应是:“您放心吧,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责任!”
旁边有其他女良医不放心说道:“不如我来为您配置解毒药方?我经验比婉云……”
她话还没说完,张大婶就不耐烦道:“得了吧,之前给我开错药的还说是你们药局医术最好的呢!你给我开药,再出事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那说话的女良医只好讪讪住嘴,任由林婉云开了方子熬药。
给张大婶熬好药后,张大婶半信半疑的喝了药之后竟然真的解了毒,这才转怒为喜,夸赞道:“我还以为你们药局内的人医术都是那样呢,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这么厉害,我日后定和邻里乡亲们好好说道说道!”
林婉云自谦一番之后,张大婶人也好了,银子也拿到手了,自然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听完事情经过,徐长吟点点头,女子药局内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争相夸赞林婉云处理事情沉稳果断,虽是新学医术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了。
“说真的,这次要不是婉云,事情还不知道会闹到多大,您是没见着,她应对那蛮不讲理的张大婶时是多么从容不迫!”
“对啊,而且婉云为人真是大方,十两银子眼都不眨,为了药局的名声就这么给出去了。”
“更何况她年纪轻轻,也才刚开始学习医术,就已经能独自一人调制解毒方子,真乃天纵之才。”
徐长吟静静听她们说着,不予置评。但她心中知道,经此一事,只怕林婉云在女子药局众人心中已经得尽人心了。
待她们说完,徐长吟才问道:“现下林婉云在哪?还有青苓,她在干什么?”
有人回答道:“齐小姐正在青苓姐书房内安慰她呢。”
“我知道了,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现在也去各司其职吧。”徐长吟说着朝着那边走去,走直门口,正好听见林婉云在开解刘青苓。
“青苓姐,你别难过了,这次不过只是你一时粗心,病人并无大碍,没有危及生命。再说了,我已经将病人安抚好了,不会损害到医馆名声的……”
林婉云正说着,徐长吟推门而入,轻笑着说道:“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婉云,你今日居功甚伟,若不是你今日处事不惊,沉稳有度,这次的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易解决,我代表女子药局多谢你了。”
林婉云依旧是一袭白衣,姿容秀美,听见这话她脸上微红,害羞说道:“这也多亏了娘娘平日教导有方,我没给娘娘和药局丢面子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