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轻歌愣了一下后,跳起来,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让我承认这妖孽是我的兄弟,做不到!我永远都不会承认跟这个妖孽有任何关系!”
影如霜没有去安慰他的任性,只是淡淡地道:“我只是告诉你这个决定罢了,不管你认或不认,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夜轻歌不敢相信自己的母后居然不顾及他的感受。
又怔了一下后,他又跳脚,激动地道:“我是皇上!我不承认的事,就是无效的!母后,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这件事情!”
影如霜不想跟这样的他再聊下去:“来人,请皇上出去。”
影惊鸿过来,恭敬地道:“皇上请——”
夜轻歌怒视他片刻,甩袖往外面走,边走边怒道:“妖孽就是妖孽!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承认有这么一回事……”
他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但走到门口时,他就收了声,挺起胸,理了理头发,露出完美的微笑,走出去,刚才的失态怒骂,似乎并不存在。
人前,他永远都是世人崇拜和爱慕的完美君主——这是他一生的信条!
影惊鸿在他出去以后,问主子:“太后娘娘,皇上不配合,这计划可能行得通?”
影如霜笑了一笑:“他越是否认,越显得这个消息真实,不是么?”
影惊鸿略为想了一想:“娘娘说的是。”
在太后娘娘编纂的“反间计”里,夜九其实是大顺皇帝的异母兄弟,自幼流落民间,不为世人所知,才会被皇上派去西凉当内应,夜九投奔西凉国后,谎称自己跟大顺有仇,表现得十分痛恨夜家和影家,得到了苍枭王的信任,还被派去驻守边疆,而这一切,其实正中大顺的下怀。
若是苍枭王及月氏皇族的探子“千辛万苦”打探到这个“内幕”,苍枭王就有可能对夜九起疑,如果西凉的探子们再找到一些所谓的“证据”,令苍枭王相信这个“内幕”,夜九,就是自寻死路了。
而大顺皇帝越是否认夜九有夜家的血统,越是显得痛恨夜九,而夜九也越是显得痛恨夜家,越能证明所谓的“内幕”是真实的了。
影如霜道:“在这个计划里,这些内幕都是绝秘,不是西凉的探子那么容易得到的。这件事,你去办,一定不能露出马脚,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务必让西凉的探子相信这个内幕是真的。”
西凉设在郦央的探子,将会在很“偶然”、很“意外”的情况下听到这个内幕,然后进行调查,费了千辛万苦,受到了许多阻碍,甚至还导致双方死了不少人,才得到准确的情报及“证据”——这个过程,必须要逼真!
这是一件很细致、很敏感、很重要的活儿,非她的亲信不能办理。
影惊鸿道:“属下听命。”
影如霜又道:“你给魅影、幽芒传信,让他们配合这个计划,明着追杀夜九,暗里帮助夜九,一定要做得高明,不惜代价。”
这同样是高难度的任务,追杀与帮助之间的“度”,一定要掌握好,要让西凉从真实的“大顺追杀夜九”中发现蛛丝马迹,从而怀疑“追杀”是在演戏,然后怀疑上夜九。
影惊鸿道:“属下明白。”
影如霜又沉思半晌:“另外,再附带一则内幕,就说梁红叶乃是皇上的女人,因为身份卑微,不足以封妃,皇上派她去天都卧底,给夜九当帮手,并允诺她,如果她能成功地帮助夜九取得苍枭王的信任,他就封她为妃。”
不能忽视了这个女人!
能帮助夜九逃出生天的女人,岂会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想想她还在大顺皇宫时干的那些事情,魅影和幽芒杀不了她,反被她所伤,就不奇怪了。
有这个女人的帮助,夜九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这次的计划,不能将她漏了。
影惊鸿又应了一声后,影如霜又问道:“我军驻守危陕关的将领是何人?”
影惊鸿道:“乃是影无痕将军。”
影如霜“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我记得他是挽君的小舅子,听说颇有几分挽君的风范?”
夜挽君的妻子也是影家的旁支,是个才貌双全、温柔贤良的女子,可惜体弱多病,生了一个女儿后便不能再生育了,与夜挽君成亲七年后病故,而夜挽君在那之后就没再娶妻,也不再纳妾,只说心念亡妻,再无再娶之意。
世人都为嫡秀如仙、战功显赫的战神不再娶妻的事情感到惋惜,同时又夸他是世间痴男子,将他捧到“传说”级的位置上。
影无痕既是夜挽君的小舅子,也是夜挽君的徒弟,跟着夜挽君打了多年的仗,声望极高。
影惊鸿道:“无痕将军人称‘小战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确实深得夜大将军之风。”
影如霜道:“你把我意思,传达给影无痕,让他配合这项计划,务必让西凉一方对夜九起疑。”
影惊鸿道:“是。”
影如霜而后不再说话,看向远空。
夜九,正在成气候,现在再想杀掉他,已经很难。
她得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而不是再当成一个逃犯。
苍枭王和映华太子可会中计?夜九可会全功尽弃?
现在,谁也无法预测结果。
影惊鸿离开御书房没多久,一骑快马就驰出皇宫,往京郊的山里奔去。
在京郊山中的秘密据点里,一只信鹰,带着太后娘娘的命令,往西凉的方向飞去。
这天深夜,天都城郊的校军场附近,剪影军的军营里,一批黑衣人就着黯淡的月色,无声无息地走出军营,迅速与夜色融为一体,了过无痕。
夜九喜欢安静,军营扎得离校军场和其它军营有些远,这些人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目,甚至连剪影军内部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秘密行动。
这几十人出去后,当夜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他们走后的次日中午,从天都通往校军场的路上,数千精兵押送着几十辆马车的军需品,往校军场行去。
即将入秋,天气闷热得不行,比盛夏的天气更让人难受。
精兵们在日头下走了半天,汗如雨下,一路上不断地抹汗,喝多少水都不够。
前头的小树林里,出现了几间茶铺,那是附近的村民开来赚取行人小钱的铺子。
此刻,几间茶铺都坐了不少人,个个喝茶吃西瓜,悠然地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走在前头的户部侍郎手掌覆在额上,看了看亮晃晃的日头和看不到边的路途,对一同负责这次押送的兵部侍郎道:“热死了,咱们先坐下来歇歇,喝些茶再走如何?”
兵部侍郎有些为难:“依照规矩,咱们沿途不能休息,更不能食用路边的粮水,依我看,还是到军营再说吧。”
户部侍郎拿毛巾抹汗,道:“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校军场了,时间充足,何必急着赶路?喝些茶水罢了,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你看那么多人在那里喝茶,个个都好好的,咱们担心什么?不歇息一下,我这身体可撑不住,到时没有余力盘点物资哪……”
他是文官,大多坐在室内算算账,审审清单什么的,很少在外头风吹日晒,今天又是第一次押送军需品去军营,在烈日下走了这么久,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今天的押送并不由他负责,但原定人选昨晚摔了一跤,骨折了,其他人也都抽不开身,就他清闲,于是,他就被派来了。
他昨晚喝了不少酒,又睡得晚,今天精神不好哪,再不歇一下,回去就要病倒了。
兵部侍郎觉得他真是不中用,但户部主管财政,是最不能得罪的部门之一,他看着这户部侍郎一副累得准备栽下马的样子,想了想,觉得歇息一下也没有什么,便道:“那就歇息一刻,如何?”
户部侍郎立刻跳下马:“好好,一刻足矣。”
他冲进棚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这里的西瓜和茶水,小爷全包了!”
而后,他转头:“谁想喝茶吃西瓜的,尽管吃,小爷请客。”
那些兵心里都道,户部就是有钱啊,随便一出手就是一锭大银。
虽然很羡慕那些坐在树荫下喝茶吃西瓜的行人,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会因此就忘了自己的现职,所以,他们都没动。
户部侍郎看到当兵的都没动,只有几个户部的同僚进来享用,有些不高兴了:“小爷请你们喝茶,你们还不乐意了?”
兵部侍郎觉得该给户部的人一个面子,便下令:“谁的水喝完了,就在这里补充茶水,还有水的,不得走开。”
大热天的,每个兵身上都带着水壶,听了他的话,许多兵纷纷拧开水壶,跑过来打茶水。
有些兵看到头儿吃西瓜,也不客气了,抱着切好的西瓜回去,跟兄弟们享受起来。
一刻钟后,各人归位,队伍继续起程。
再往前就是军队的管辖范围,再没有村落,两边要么是荒野,要么是山林,没有其他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