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皇宫里的车马便到了冷府门口,尽管拖着一夜未眠所致的疲惫身躯,冷妤心依然十分端正乖巧地跪在爹娘的身后。
那手挥拂尘,提着一副公鸭子一般沙哑而又尖锐嗓音的公公不紧不慢地在一府近百人丁面前狐假虎威的宣讲着某些似乎绝对不可违逆之事。
那公公说了许久的话,说的兴高采烈,情绪激昂,然而冷妤心细听下来不过就是,宫里头怕这些会随着使节团一同出访到皇莆国的小姐公子们,在他国做出于礼节习俗方面不合适的事情,遂要将这些公子小姐一并接到宫中加以教导,训练。
冷妤心心里头不以为然,先不说前世的自己作为皇莆国第一才女,礼仪方面严谨完备,从未受人垢病,再加上后来做了一国之母,更是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如今不过是小孩子的宫仪教导又怎会难得倒她。
更何况,既然是为了出访一事而进行的训练,就必然是教导皇莆国的礼仪,那些对冷妤心而言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如此,冷妤心心里头自然是宽松亮堂得很。
倒是她的爹娘一直以一种担忧而又心疼的目光看着她,尤其是陌苒,那清澈的杏眸里似乎已经有了氤氲雾气,倒是叫冷妤心不由得有些怅然,这便是父母亲恩啊!不论何时何事,一定是以子女为先,见不得他们吃苦。
心里清楚,冷妤心也未多言,只是冲着这二人露出了会心而又轻松惬意的笑容,仿佛一切困难于她冷妤心而言不过是烟云过眼,转瞬即逝罢了!
接了圣旨,冷妤心转头便回到房间里开始收拾起了衣物和其他一些必要的物件,黄妈妈和陌苒有心要替她收拾,都被冷妤心拒绝了,只道是寻常人家的女孩七八岁时已经会做许多事了,自己如今这般娇生惯养以后不管到何处都免不了遭人轻视,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话说出来,两个都很关心她的女人也都乖乖罢了手,毕竟她们心里头也清楚,即便是像冷妤心这样的地位崇高的女子,以后嫁人如果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什么事都不会做的模样,恐怕也免不了地位会比那些能干的妾室们还要低些,当然是内里,表面上的风光还是有的。
不过既然嫁人,那么当然还是要看内里的感情了,外面再怎么光鲜亮丽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叠好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冷妤心转头从妆镜下拿出一个首饰匣子,匣子是用沉香木雕琢而成,不论是外表流利乌黑的包浆还是内里的木料与首饰都带着淡淡的沉香香味。
这匣子是冷妤心请府里专门的木匠师傅做的,是她亲手设计,木匣子表面雕刻着一只浮雕式的九尾羽凤凰,凤凰腾云而飞于九天之上,凤凰足下的云纹以珍珠粉黏贴而成,而凤凰则是仅仅以琉璃漆勾勒了轮廓,尽管简洁,仍旧是熠熠生辉,凤凰眼以老坑中红宝点缀,灼灼有神。
冷妤心涂着粉色丹蔻的手指细细抚摸过那凤凰纹样,曾几何时,在皇莆国,这图案仅仅属于自己一个人,而如今在礼仪相对宽松的轩辕王朝,这纹样也只是用来观赏的,再没有了任何其他的意义,就例如独一无二的至高权利。
越是想到自己失去的以及被别人无耻占有的东西,冷妤心就越是难以抑制自己想用将那对狗男女碎尸万段的想法,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加重,白嫩的手上青筋突兀。
许久等在门外的黄妈妈还有陌苒这主仆二人才迎来了已基本平复了心情的冷妤心,两个人一边迎着她,一边接过她手上的包裹带着她走出房间,在到达宫廷里头派出来的轿子之前,陌苒一直都在跟冷妤心交代入宫后应该注意的事项,不由的叫冷妤心心头一暖……
踏着凳子(冷妤心不习惯踩着那些所谓的“奴才”的背上轿子),冷妤心掀开了那颜色极为低调的清蓝色布帘子。
回想起以前在皇莆国的时候,冷妤心就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轩辕王朝皇室的节俭,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倒是比一向喜欢大肆铺张的皇莆国不知道好多少倍。
迎着自己奶娘和亲娘恋恋不舍的目光,冷妤心只是简单挥了挥手,便放下了帘子,轿外的人只当她是年幼无知,而只有她自己心里头清楚,她最见不得就是这种伤心离别的痛苦 。
似乎这样的场景她前世也见过,爹娘一脸担忧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带喜色入宫的自己,而那个眼神也是一家三口最后的别离,似乎对冷妤心而言,她无时无刻都与这样的痛苦相依为命……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经过喧闹的街市之时,冷妤心缓缓拉起轿边的木帘,想要看看这轩辕王朝的王都盛景,刚拉开就对上了一双齐平着满带温和笑意的眉眼。
细看竟又是一个俊雅的男孩!
男孩大约十岁,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经依稀透露出倾国倾城之姿色,这样形容并不为过,因为这男孩的确是男生女相!
狭长纤细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眼波流转的灼人桃花目,深栗色的眸子却是不带任何杂质的清澈透明,这样的他总让冷妤心不由自主地想到宫里面那个仅仅打过一次照面的皇子昭钺,明明一样的瞳仁,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一个温和的如同三月朦胧细雨,一个阴沉深邃的如同那深谭之水一般!
街道上略带着湿气的风穿堂而过,吹起布帘,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一下目光,等冷妤心再次抬起头之时,却是看到对面那孩子居然在用宽大的衣袖替自己遮挡风沙。
对上冷妤心探究的目光,那被额前碎发正弄得手忙脚乱的男孩腼腆一笑,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散,许久才温和而又紧张地开口:“小姐你也是入宫学礼仪的吧?我,我也是,我是……”
“你是丞相之子刘塬吧!”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被选入宫学礼仪的只有丞相之子还有女儿,以及冷将军的独女啊!你不是也知道我的身份嘛!”
面对冷妤心云淡风轻的话,刘塬只觉得脸烫的厉害,他自然是知道冷妤心的身份,却忘了自己可以知道的,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可以弄清楚,似乎从自己看到这个女孩之后,脑子就不够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