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走得很慢,慢到她到的时候,大夫已经替苏纯开好药了。
“哟,二小姐走得可真快,沿路可踩死了不少蚂蚁吧?”一见着苏络,四姨娘慕容氏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捂着嘴娇笑了一声。
“二姨娘中毒,苏纯中毒,四姨娘这么开心做什么?”
苏络话音一落,四姨娘就仿佛吃到了苍蝇一般,脸色难堪地闭上了嘴,她在苏络嘴里吃过几次亏,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所以一看到被百灵扶着走进来的二姨娘和苏馨荷,就看到了说话的对象,脸上再次绽开了笑容,“哟,二姨娘和大小姐也来了啊,咱们难得凑齐这么多人,真是稀奇啊!”
苏络看也没看来人一眼,直直地站在那里。二姨娘她们自然要来,计划出了问题,她们若不来看看,等着别人告知最后结果吗?
二姨娘病恹恹地没有答话,苏馨荷自恃身份也没有理她,四姨娘讨了个没趣,跺了跺脚,又看向垂泪的三姨娘。
苏络走得慢,自是有原因的,父亲这几个妻妾里,哭闹起来最令人头疼的,便是这三姨娘,她嗓子又尖,嗓门又大,苏络不愿去听她鬼哭狼嚎,自然等她哭完了,博得了父亲的同情后,才慢慢走到她的院子里。
此刻苏纯还未醒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地,安静地躺在那儿,看起来倒比二姨娘脸上的妆真多了,苏络暗自想着,苏纯整天跟着二姨娘为非作歹,一次又一次想要害自己,若再这么下去,自己可就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纯儿这是怎么了?”整个房间里,都只听见三姨娘孙氏的哭声,苏馨荷也听得心下烦躁,率先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般柔美。
苏馨荷不问还好,一问,孙氏就愤愤地朝她和二姨娘吴氏看过去,“二姨娘,你为什么要下毒毒害纯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着又是一顿呜咽。
吴氏心下一惊,看了苏馨荷一眼,见她也皱着眉头,疑惑着开口,“纯儿也中毒了?她中毒关我什么事?”
“纯儿可是从你那里带了一份黑米团子糕回来?”
吴氏懵懂地点了点头,“纯儿说喜欢吃那个,我便叫百灵包了一份给她,让她带回去吃。”
“纯儿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睡之前说饿了,吃了你的黑米团子糕,夜里就翻来覆去地折腾,下人以为是吃撑了,便没有在意。直到我今早见她还未起来,就亲自来叫她,没想到她惨白着一张脸,怎么叫也叫不醒,我这才慌了。是你,是你的黑米团子糕有毒!”
“那也不能说明是纯儿吃了我的黑米团子糕才中的毒啊!万一她在回去的路上吃了别的呢?”吴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苏纯也中毒了?她明明记得,那杯下了毒的茶水,只有她喝了啊!
孙氏似乎早就料到吴氏会这么说,冷冷一笑,将桌子上剩下的黑米团子糕往吴氏面前以扔,“我刚刚已经让大夫看了,他说这糕点里面确实有毒,只不过纯儿吃得少,这才没有危及性命!你说,你为什么要杀纯儿!”
苏馨荷这才看懂了一切,慢慢转过头看向孙氏,“三姨娘,纯儿中的毒,可是雷公藤毒?”
“是!”孙氏尖声道,眼睛里尽是红色的血丝。
苏简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并未过多关注的女儿,叹了口气,又是雷公藤毒!
“来人!”
朱管家立即走了进来,却并未靠近,只站在帘子外,垂手低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除了我和老夫人的院子,将其他的院子都好好搜一搜,让傅大夫看看,那害人的雷公藤毒到底在哪儿。”
朱管家领命,带着一群婢女、侍卫就开始了搜寻,整个丞相府都沸腾了起来,连三姨娘的院子都被搜了一遍。
“老爷……您一定要为纯儿做主!纯儿才十四岁,她若是就这么去了,妾身也不想活了!”三姨娘跌坐在苏简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得异常伤心,“我就这一个孩子啊……老爷!”
姜国女子大多温婉娴静,连哭都哭得十分温柔,苏简虽然听得心里不耐烦,但想起孙氏的可怜之处,再次叹了口气,将孙氏扶了起来,擦干她脸上的眼泪,“好了,别哭了,纯儿这不是没事吗?你再这么哭下去,纯儿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也会不安吧?”
孙氏见好就收,朝着苏简的怀里一缩,一边抽抽搭搭,一边低声道:“妾身听老爷的,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简怀里抱着孙氏,见她如此温顺,想起当初的光阴,一时也叹了口气。
苏络立在一旁,自从呛了四姨娘一句后,一直没有说话,任凭苏馨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也没有丝毫在意。
四姨娘看着这一幕吃味,又担心惹了苏简不悦,只有装个哑巴般,搬弄着手上的秀帕。
只有想明白一切的苏馨荷脸色越来越难看,自从苏简派人出去搜之后,她也朝自己的贴身婢女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出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苏馨荷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不一会儿,朱管家和傅大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应该就是雷公藤粉。这时候,青莲也回来了,朝着苏馨荷无奈地摇了摇头。苏络自然瞧见了这一切,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听说朱管家与二姨娘走得极近,说不定就被二姨娘收买了,他去搜,定然有包庇二姨娘的嫌疑。可是若那毒粉被下人当着众人的面搜出来,朱管家就算再想包庇,也是不行的。至于青莲,她去了也没用,众目睽睽之下,她难道还能移花接木了?
“老爷,在二姨娘的床底下,搜出了这雷公藤粉。”
“不可能!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吴氏立即尖叫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朱管家手中的东西。
“二姨娘不是中了毒吗?不过看您这气势,倒不像啊!”苏络站在一边,凉凉地说了句,立即引来了二姨娘的怒视,“是你,一定是你污蔑我,将雷公藤粉放在我的床底下的!”
苏络无辜地摆了摆手,“二姨娘,你要我说几遍?虽说我派人买了雷公藤,可是早在前几日就用完了。而且,你的院子里丫鬟妈妈们来来往往十多个人,如果我进了你的院子,会没人看到吗?再说了,如果真是我将雷公藤粉放到了你的床底下,那苏纯又怎会因为吃了你的黑米团子糕而中毒?”
这两个问题下来,吴氏已经百口莫辩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苏络见此,再次一笑,“我看是你给自己下了毒,想要栽赃到我的身上吧?至于苏纯,她上次因为侍卫的事害你在父亲面前丢脸不说,还因此好几次顶撞于你,你便有了这样的心思吧?这样,你便可一石二鸟,将你和苏纯的中毒都归咎在我身上,我就是百口莫辩了!好在父亲公正英明,这才查出了一切!”
“你胡说!”苏馨荷立即喝道:“苏络,没证据的话,你可不要乱说!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这些不是证据,那什么才是证据?”苏络咄咄逼人,声音掷地有声,“苏大小姐,这一切的证据都在说明,二姨娘中毒不过是个笑话,她为了栽赃嫁祸于我,不惜拿自己做赌注,还妄图害了苏纯,好在苏纯并未吃多少,这才幸免于难!”
虽说这一切看起来确实都像个偶然,苏馨荷却不相信,她咬着牙看向苏络,没想到母亲自伤身体,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可她比二姨娘冷静多了,说了几句话见扭转不了局势,便在一旁安静了下来,仿佛受了委屈般,不言不语便自带难过的气息。
苏络话一说完,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三姨娘孙氏时不时的抽泣声,苏简沉默了许久,才看向吴氏,眼睛里充满了失望,话语中也夹杂着疲惫,“倾冉,你将后院的所有事情都交给老朱管理吧。”
“老爷!”吴氏惊恐地就要站起来说话,苏馨荷却将她拉在了原地,声音轻柔,“也好,母亲生病,这次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就要劳烦朱管家了。”
朱管家答了声“是”,听见苏馨荷如此说,朝着她微微一笑,就听见苏简再次说道:“对了,二小姐好歹是丞相府的嫡女,之前的院子住着毕竟不合适,你带着二小姐去挑一间好的院子。”
毕竟,这件事上,苏络受了委屈。
可苏简这样做,虽是补偿苏络,暗地里,还是偏袒了二姨娘,赏苏络新的院子,不过是替二姨娘补偿苏络而已。
折腾了一大上午,大家都还没有进食,见苏简话已说完,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苏馨荷临走前还看了苏络一眼,苏络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个够,才见她蹙着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