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是曼哈顿颇有名气的律师，犹太人，他极具商业头脑，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看出一笔交易里最重要的东西和问题。而他绝对不多说废话，但费用极高。
在此之前，吉娃已经了解过山姆的信用和能力，她也与几个便宜一些的律师联系过，感觉他们接的案子多但没有什么复杂性，也感觉不到他们在生意交易中的特点，山姆是吉娃比较喜欢的。
好的律师收费昂贵，而山姆按分钟计费，所以不能迟到。
下午3点半，吉娃、安妮和丽莎三人来到了时代广场，寻找七号时代广场的门牌。
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七号，吉娃难掩焦急，直接朝着路边的警察走过去询问。
“看那儿，那个大楼就是七号！”
警察指着不远处的时代大楼，吉娃抬头，心头震动，原来是最高的那一栋！
丽莎赶紧提醒她换上皮鞋。
几人匆匆过去按了指纹才能进电梯，山姆的办公室在第40层。
吉娃在接待室等着秘书通报，墙上挂满了律师的照片。
“能在这种黄金地段办公的律师，估计得一个小时600美元吧，希望收费标准能有个封顶。”
安妮轻声地和吉娃嘀咕着。
“800美元。”
吉娃也轻声的告诉安妮答案，安妮对吉娃的魄力再次瞠目结舌。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中等个子、头顶犹太小帽、约250磅左右的壮实男士把三人领进了办公室，他就是山姆。
“请拿出你的买卖合同，各银行的利率报价，物业资料，我会做出最全面的分析。”
山姆开门见山，声音细且高，语速飞快，夹杂着纽约腔。哪怕吉娃已经把英语可以当做母语使用，有时也会听漏掉他说的词句。
安妮赶紧把各种资料从包里拿了出来。
尽管山姆说话快，却没有任何声调变化，语调平稳、机械，就像读法律文件一样毫无色彩。
期间，吉娃正听得专注，手臂被人轻轻碰触，一枚口香糖被递了过来。
“可以提神！”
吉娃知道，丽莎刚从中国回来，可能还有昼夜颠倒的时差反应，听着山姆那平淡的语调忍不住瞌睡起来。
但此时此刻，面对丽莎善意友好的举动，吉娃严厉的瞪了她一眼。
“我们可是在世界上最贵的地方见最严肃的人，这种时候吃这个只能表现出我们的无知和不专业！”
而任何一点点的不专业，都可能导致这次房产买卖的失败，或者是巨额的损失，吉娃半点马虎不得。
吉娃小声的用中文提醒丽莎，丽莎的困意一扫而光，她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扭头吐出口香糖悄悄收起。
就在这时吉娃的电话响了，是大通银行的贷款专员汤姆。
“你好，吉娃女士，我们大通银行非常乐意为你效劳，虽然你已经取消了会议，我们的银行专员已经到了时代广场楼下，我知道你可能正在忙碌，但仍旧希望能够在你满满的行程里见上一面，我想这对你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吉娃没有想到她取消了与大通银行的会议后，对方居然一路追随到了这里，两名银行代表现在已经到了这栋大楼的大厅，但门卫挡着不让他们进来。
这个额外的‘惊喜’，吉娃不得不马上处理。
但她现在抽不开身过去，只得请丽莎代劳。
“亲爱的，你下去找个理由打发掉他们。”
丽莎匆匆离开，吉娃和山姆继续谈论物业的具体问题。
“山姆，我想知道我所要购买的大楼的石棉是否需要我方清理，银行贷款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
“首先，银行贷款并不会因为石棉而受到影响——”
山姆正在给出建议，传来敲门声，讨论停了下来，吉娃以为是丽莎回来了，却没料到，丽莎身后还跟着两个20多岁的帅小伙。
“吉娃女士，我们是大通银行的代表，在你咨询律师之前，请听一下我们为你提供的贷款利率——”
两个小伙子站在了会议桌前，明知道吉娃时间紧迫，不待允许就开始滔滔不绝，热情似火地讲起大通银行可以提供的利率条件等等。
吉娃一时间不好打断，只得听他们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山姆听了阐述，他眉头微蹙，但很快就给出了结论。
“对比大通银行提供的条件，我认为澳大利亚银行的条件更好一些，首先，从利率上讲，澳大利亚银行5年利率为2.875％，而大通银行为2.895％，其次，从公司架构——”
听着山姆从利率到公司架构，个人股东、公司股东、物业转换手续甚至合约的价格核算一一阐述，他的专业知识和生意头脑是吉娃见过的最好的律师。他的双倍价格代表了他的专业水平，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吉娃确定要用他。
“不，山姆先生，你听我们说——”
大通银行的两个小伙子还在努力争辩……15分钟过去了。
想着800美元一小时的律师费，吉娃不得不站了起来。
“抱歉，两位，我已经决定和澳大利亚银行签订合同，现在请你们回去吧，立刻！”
吉娃果决的态度，终于让两个小伙子离开。
对于丽莎这种毫无判断力的行为，吉娃不得不用中文小声提醒：
“丽莎，你知道带他们上来，不仅仅是浪费了几百块的律师费，而是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丽莎不由讪讪的点头，虽然有些委屈，但也认同吉娃说的事实。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进程，一个小时后，咨询结束。
周慈已经从罗杰的办公室赶到了时代广场，但同样因为这栋大楼没有明确的楼牌号码，在楼下晕头转向，这让刚刚走出来的吉娃不由笑了出来。
4点半的曼哈顿，已经接近下班高峰时段。吉娃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换上了平底鞋，乘着地铁前往麦迪生大道上的瑞尔图物业管理公司。
这一次吉娃同时约了三家物业管理公司、三家银行及律师。事先也雇了银行贷款人乔伊分析租约，还雇了专业房检人员做房屋检查，做了所有能做的前期工作。
吉娃已经确定选用麦瑞德金融公司和山姆律师，选用哪家物业管理公司在与瑞尔图面谈、接触之后就能够确定下来了。
位于麦迪生大道的瑞尔图物业管理公司，门外相对宏伟，进楼后却显得窄小，与物业管理公司的性质吻合，里面是一家中小型的物业管理公司。老板叫斯科特。
瑞尔图公司管理着45栋公寓楼和200套散户，共有120个房东和700个租户。物业坐落在曼哈顿西区的有8栋，两栋在中城，几栋在东城。
斯科特有律师牌照，做了9年的律师，拥有一栋自己的物业。现在正在处理一处物业的许可证问题。
他还有纽约经纪人牌照，公司职员兼租赁房子。他们直接从政府的网站上下载租约，把客户信息填进去就可以了。租金一般在1500—2700美元之间。如果房客在他管理的物业内部转换公寓不需要另付手续费。
“我们采用Property Ware系统软件收租金和开修理清单。公司没有修理零件存货，我们的注重点是“提升租金”来加快物业增值。”
斯科特一副专业口吻的介绍着，吉娃听得极为认真。
“斯科特先生，我想知道，业主除了支付大楼物业管理人员的工资，还需要支付哪些费用？”
“呃，还需要支付政府工伤保险、残疾人保险、失业保险、工资手续费等，每年大约1100美元，是这么多。”
听着斯科特的回答，吉娃心下盘算，业主自己直接雇用物业人员更便宜，只发工资，没有其他杂费。斯科特管理的每栋楼都请了外来物业管理人员，增加了业主的负担。
曼哈顿的物业管理公司分为大、中、小三类，根据管理的物业数目多少来确定。管理1500套公寓以上为大公司，500套以下的为小公司，500—1500套为中等公司。
瑞尔图物业管理公司是大通银行的代表介绍的。应该说也是一家有可信度的公司。表面看起来比查尔斯的公司更规范，有自己的网站和物业电脑管理系统。
不过，斯科特本人只有一栋物业，而且是否真的存在，吉娃并不知道。尽管他很努力地展示他的公司运营和能力，却没有花任何时间去了解她想要买的物业。
查尔斯的物业公司在布鲁克林自己拥有48套公寓，市值几千万美元。在与吉娃会面之前他就亲自去查看和了解了吉娃将要购买的大楼，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和接管后的具体管理方案。后来，吉娃亲自查看了查尔斯的物业和他的办公室，并把他的员工通过视频远程介绍给吉娃财务部的人员认识。
仔细对比之后，吉娃决定聘用查尔斯，对斯科特只能婉拒了。
从瑞尔图物业管理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
这一天，忙碌而充实，有惊无险，步履维艰，仿佛随时都在面临着头顶上掉下来的刀子一样，高压下一路前行。
最后的结果，也算是旗开得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吉娃知道咨询律师时自己的语气严厉，但不得不向丽莎表明自己严厉的原因。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喜欢你这强悍而不留情面的风格，你是一个靠谱的合伙人。”
好在丽莎理解吉娃的用心，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坚定了与吉娃合作的决心。吉娃欣慰。
“忙碌了整整一天，我感觉自己要爆炸了，我们去放松放松吧。”
作为一个颇具资产的中国富婆，丽莎显然不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周慈也忍不住发表了意见：
“我这里刚好预定了来自中国的芭蕾舞剧《红妆》。”
一天的奔波疲劳，大家都需要缓解，吉娃点头。
在剧院优雅的音乐里，一向兴致勃勃的吉娃却进入了梦乡，等到周慈把她推醒后，剧场里掌声如雷，演员们正在谢幕。
各种尖叫声和欢呼声，令吉娃的困意被一扫而光，走出剧院，子夜时分的曼哈顿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和巨屏的电子广告牌，这是一座不夜的城市。
吉娃有些恍惚，这座城市，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亲切，又如此令人伤感。
鲍比，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想到了鲍比，绷紧了一整天的情绪，瞬间的低迷下来，钝痛的感觉沿着心脏，传向了四肢，吉娃的步伐有些沉重，连脚底板都慢慢传来了疼痛。
明知道鲍比凶多吉少，可是她不想承认。
告别了周慈几人，吉娃回家。深夜的曼哈顿已经安静下来，740昂贵的门牌号前，一个高大的身形在夜灯下伫立，吉娃倏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