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当着袁康平的下属直言，会更令他没了面子。
“怎么，你不知道？”
袁康平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了，冷若冰霜。
沐晴初赶紧摇头。
“那为什么不回答老爷子的问题？有胆改画，没胆子说吗？”
穆稳立即重声叱道。
穆稳似乎早料到袁康平懒得叱骂沐晴初，所以自作主张替他骂人了。
对此，袁康平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我不是没胆子说清楚，也不是没法讲清楚。而是……”
沐晴初下意识辩解：“老爷子确定要我当着他的面，实话回答您的问题吗？好像不太好吧？”
“哦？”
袁康平的眼神又阴了下去。
“没事，老穆不是外人，你直接说。”
只考虑了那么一秒钟，袁康平摆手示意沐晴初可以大胆直说，一点也不想避讳他的下属穆稳。
他都这么说了，沐晴初也不就客气了。
“嗯哼。”
沐晴初稍稍清了嗓子。
然后她不留情面，答说：“老爷子，您画的这三幅未完成的中国画，应该历时二十几年了吧，就算最短也得十几年时间了，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一点一点画就的，没错吧？”
“从哪里看出来的？”
袁康平的眼神，骤然暗变，但很快隐于平静冷漠。
“虽然您每一次画画的时候，总喜欢重新抽新的宣纸，沾墨调色彩，将之前画好的部分描摹出来，从表象上看，像是近期画出来的作品。但是，如果一幅画作历时长久未成，每段时期的情感和灵感，都会有所不同……”
沐晴初解释：“所以，我是从画中混乱的表达方式和思想，猜出来的。”
一语中的，袁康平的眼神又是快速闪烁了几下。
但很快他就低低失笑。
对上沐晴初不解的眼神，他又问：“那你还看出什么来了？你现在说的，可不是我要的答案。”
“是。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先向您解释一下。”
沐晴初点头。
本能侧眸看一眼穆稳略带惊讶的眼睛，沐晴初再度直言：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我是真的看出了您隐藏在画作中的秘密。老爷子，您真想当着他的面，让我直接说出来？”
“老爷子，我还是避开吧……”
穆稳那边也有点着急了，下意识急急接声。
袁康平却突然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定定地看着沐晴初的眼睛，颌首：“是，你说。”
“好。”
您别后悔……
沐晴初心中暗忖着，毕竟她真心想给对方留面子，可惜对方不珍惜，那就怪不得她不尊重他了。
沐晴初咬咬牙，说道：“第一画，您画的是人物，别出心裁的仕女图。是这三幅画作中，最早动笔所画的第一幅。别以为我是看您摆放在第一位才猜出来的！其实不是，我是从画中看出您刻意隐藏的深沉恨意猜到的！”
“恨意？”
袁康平攸地站起身来。
情绪有点失控。
袁康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于冲动，下意识抿抿唇，然后缓缓坐回沙发里。
又摆手示意沐晴初：“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倒是好奇上了，他很想看看面前这个大胆的女娃娃，到底是真有眼力，还是虚张声势吓唬他！
“是，老爷子。”
沐晴初很恭敬地向着他微微颌首。
然后继续道：“您画的仕女图，乍看之下，您想描述的是陷入爱情漩涡中不能自拔、被始乱终弃而深受相思之苦的仕女日常写照。
您选择刻画侧面端坐的人物形象，让人物凝视窗外望眼欲穿，是您想刻意渲染画中浓重的忧愁感。为的，就是掩饰那隐藏在视觉之外的眉眼间的深沉恨意。
如果没用心欣赏您的画，或者只顾着代入画中仕女的哀愁，便不能看穿您隐藏的思想秘密。
但是，很不好意思，我看画，一向有自己的眼力独到之处。”
沐晴初滔滔不绝说到这里，冷不丁小夸一下自己。
见袁康平抿唇看她，沐晴初扬起一个十分自信的笑脸，却没有得意之色。
沐晴初很快续上话语：“一开始，我也被您骗了。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画画得很不对劲。慢慢地，我就看出来了，您一开始，是为了画爱藏恨。
但是，第一次作画的您，一定是很忙碌，忙得没法子再挤出多一点的时间，将压抑在心内的满腔仇恨画在画作上宣泄出来！
等到您再次抽出时间来作画的时候，您的情感情绪已然悄悄改变，所以重新作画，您在描绘仕女的侧脸感情流露时，出了意外，恨非恨、怨非怨、愁非愁。所以我猜，这间隔时间最少一年以上……”
“哦？”
袁康平一听这话，轻放腿上的大手猛地一握拳。
虽然很快就松开了。
见此，沐晴初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从画中看出来了，您历时二十多年画一幅画，随时间的流逝情感也在悄悄变化着，从最初的由爱生恨，到怨恨难平，再历经时间缓和变成哀伤，最后慢慢平复情绪把恨意全部放下，心平气和，所以每一次动笔作画，灵感总是随着情感在变！
直到最近想动笔，却发现与当初的思想相去甚远，灵感已然枯竭，无从下笔，所以这画只能放着，难以出品佳作。”
沐晴初再度一鸣惊人，用最快的速度说出这番话来。
“沐晴初！”
沐晴初话音刚落，穆稳立刻失控大声吼她。
沐晴初不由苦涩一笑：“我问过老爷子的，是他要我实话实说……”
“是，是我让你说的。”
袁康平不禁跟着苦笑。
袁康平毕竟在商场浸。淫几十年，风风雨雨经历过多，他很快就恢复了冷漠面色，只摆手示意穆稳不要那么着急生气。
然后他抬眸看沐晴初，又问：“你还有话想说？”
“是的。我根本没说完。”
沐晴初大胆点头。
“那你继续说。”袁康平又是摆手。
得到他的允许，但沐晴初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开始有点同情他，因为，她知道对方当时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幅画了。
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