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然住院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苏瑞和夏北北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讲笑话。
“被公司开除了,好难过,事情的起因是酱紫的……昨天领导发通知说‘明早八点开会……”讲到这里,夏北北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而苏瑞傻着脸等她接着往下讲,等了好一会儿,夏北北终于停止笑声蹦出几个字来:“带好你们吃饭的家伙在办公室集合,结果到办公室一看……哈哈哈哈……”
夏北北顿时笑得肚子疼,再说不出一个字。
苏瑞仍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这辈子他最烦听笑点低的人讲笑话,几乎就是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自顾自地傻笑,别人哪知道到底讲的什么。
他催一催她:“结果怎么样?”
夏北北捂着肚子说:“结果到办公室一看,懵逼了……同事们都带着笔记本电脑,我拿了个碗……哈哈哈哈……”她忍不住笑着拍打苏瑞:“他竟然拿了一个碗,哈哈哈哈……”
苏瑞想假笑一番都不可能,他甚至没听明白夏北北讲的什么。
“真的这么好笑吗?”
夏北北频频点头:“真的很好笑,简直笑死我了,你不觉得吗?”
苏瑞离得她远一点儿,只觉得夏北北再拍一会儿,他这几天的院就白住了。
宋微然大步走过来,问苏瑞:“傻坐这里干什么?”
苏瑞说:“我在听笑话。”
宋微然凉凉说:“我怎么看你快哭了。”
“要是你刚要长好的胳膊又要断了,你不哭啊?”
夏北北听到这句,忽然反应过来,马上站起身说:“苏医生,对不起,我忘记你受伤了。”
宋微然淡淡抬眸:“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是伤员了。”
苏瑞问他:“宋微然,你什么意思?”
“征集病房,你回家养着吧。”
苏瑞郁闷:“需要创收的时候,就死去掰咧的把我留在这里。现在病房紧俏,一句话就想打发我是不是?”
宋微然问他:“那你还想怎样?”接着又说:“你毕竟也是一名医生。”
苏瑞哼了声:“少拿这个压我。”
宋微然说:“不搬也行,住着吧,每天让夏北北过来给你讲笑话,省着闷死。”
苏瑞立刻说:“我这就搬。做为一名医护人员,为患者做贡献,是我的一份责任。”
宋微然转身微笑:“很好。”
事发突然,宋家接到消息过来接人的时候,苏瑞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王月很不放心:“怎么说出院就出院了?确定没事了吧?早上过来问医生的时候不说还要住一段日子。”
苏瑞安慰她说:“放心吧,妈,我早说过可以出院了。之前让专家帮着确诊了一下,确定可以回家修养了。”
这样一说,王月才放心下来。一转头看到夏北北,指着问:“这是哪位?”
苏瑞连忙介绍:“妈,这是我的朋友夏北北,刚刚就是她帮我办的出院手续。”然后又跟夏北北介绍说:“这是我妈。”
夏北北马上说:“阿姨,您好。”
王月点点头:“你好。”不由好奇的问:“你也是这里的医生?跟苏瑞是同事?”
夏北北说:“我不是。”
苏瑞拉着她:“行了,妈,别问了。一会儿病房还有人入住,我们快走吧。”
夏北北跟着出来,在楼门外分道扬镳。
直到看着苏瑞上车离开,她才向医院外面走去。
想起叶锦然先前同她说过的话,她说苏瑞的妈妈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算是乱七八糟。但是,看王月的眼神,就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叶锦然从小到大存在感一直很强,人漂亮,家世好,也够努力,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偶尔被忽略一次都难以接受,所以,进来的时候是带着火气的。
对迎上来的工作人员直接说:“我要见韩敬修。”
她敢这样直呼韩敬修的名字,不过是因为两家认得。虽然跟韩敬修实在不熟,但以前也都是见过面的。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讲起话来有些口不择言。
没一会儿,韩敬修的秘书走过来说:“叶小姐,你跟我来吧。”
叶锦然跟着她进了韩敬修的办公室。
韩敬修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告诉秘书:“你先出去吧。”
直到手里的文件签署完毕,才抬起头来看向她。
“叶小姐,请坐吧。”
叶锦然开门见山:“为什么顾君齐的推广方案出来了,却没有我的?原本我才是第一名,难道你们做任何活动之前,不该先考虑我吗?”
韩敬修淡淡的笑了声:“所以,你今天过来,是质问我推广方案的事?”
叶锦然怔了下,知道太过僵持不好。于是说:“谈不上质问,只是有不解的地方,想请‘忽梦’给个满意的答复。”
韩敬修耸了耸肩:“很抱歉,恕我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叶锦然吃惊的睁大眼睛。
韩敬修接着说:“那之前你得先给我一个满意的作品。”
“难道我的作品你不满意吗?”她可是拿了最高分的选手。
韩敬修眯起眼睛看着她,那眼神直直的带了一种穿透力,仿佛瞬间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去。那个懦弱渺小的自己正蜷缩在那里无所遁形。所以,话一出,叶锦然就后悔起来。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犯一个巨大无比的错误,相当于将自己的丑陋赤luo的展现在别人面前。
她急切的想要隐藏自己羞愧得灵魂。
那人说的没错,韩敬修果然已经知道她的作品系抄袭而来。至于韩敬修为什么没有当众揭发,震惊不已的叶锦然一时间还没有想到。但是,仅是意识到东窗事发这一点,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也是“忽梦”工作室不肯给她做推广宣传的原因。
“叶小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韩敬修磁性嗓音响起来。
叶锦然怔怔的看了他一眼说:“没有了。”
韩敬修满意的点点头:“那好,不送了。”
叶锦然起身离开,她觉得短短的几分钟,自己竟惊出一身的汗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身:“也就是说我的作品不会再做任何的推广宣传了对不对?”
韩敬修抬起头来:“怎么会,只是时间要久一些,只要你等得起。”
她当然等不起。因为韩敬修给她设的期限,就是一个要她等不起的时间。如果她不想虚度光阴,知难而退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相当于她自动放弃作品的所有权,不是她的,到底是要还回去了。
叶锦然大彻大悟,从新合同签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着了韩敬修的道。
不出所料的灰头土脸,她转过身说:“我退出‘忽梦’总可以了吧。”
他们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难得有人用了这样一个高明的法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却也是落地无声。
叶锦然只是想不明白韩敬修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现在再想一想,至始至终‘忽梦’就是在逼她自行离开。叶锦然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回她是败给顾君齐了。
顾君齐也是来“忽梦”的时候才听说叶锦然已经自动放弃版权,退出“忽梦”了。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叶锦然疯了,虽然她想到了这可能跟韩敬修有关,但是,要一个即将崭露头角的人放弃这样一个好的机会只怕不容易。
“叶锦然为什么要退出?”
“忽梦”的工作人员表示:“不知道,没有任何原因的,叶小姐就说要退出‘忽梦’了,想来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了吧。”
顾君齐点点头,但是仍旧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从“忽梦”出来后,就给韩敬修打电话。问他:“叶锦然为什么忽然退出了?”
处心积虑拿到的,难道不该死死抓住不放吗?
韩敬修笑着说:“世界上哪有那么突然的事,只是叶锦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龌龊,觉得没脸,当然要选择放弃。”
顾君齐没想到,结果正中韩敬修的下怀。当时他说要叶锦然自己主动放弃,她还有些不太相信。现在一切都是真的了。
相信任何一个要脸面的人,在知道别人早将自己的丑陋行径看得一清二楚的时候,都想在第一时间逃离别人的视线。
如今的叶锦然,就完全是这种心态。
顾君齐说:“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永远都是这样邪恶。”
韩敬修不满:“我好像是在为某人声张正义,但某人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顾君齐提醒他:“做证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既然是整个事件的见证人,这一切不过你的义务而已。”
“这么一说,好像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
顾君齐举了一个很不恰当的例子说:“就像我们早先学过的一篇课文,那些侵略者们欺负中国人,但是我们的同胞却围在一起看笑话。其实在我看来,迂腐的人更可恨。否则又怎么可能成为别人争相欺负的对象。助纣为虐,当然要自食恶果。”
韩敬修咂舌:“我一路从罪魁祸首变成卖-国-贼,就差被你拉出去游街示众了。好歹我也是你半个老板,稍微尊重我一下你会死吗?”
顾君齐干脆说:“不会死,但是我会疯。”
韩敬修自嘴角洋溢出一抹笑痕。
“这样伶俐的疯子,我倒是头回见。”
事情变得令人舒心起来。
顾君齐感觉心口的那块郁结散去了,终于能够畅快的呼吸。
她算是大半个性情中人,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呼朋唤友庆祝一下。
可是,打给宁夏,她仍旧说自己没时间。最后只约了夏北北,两人商量好吃什么之后,顾君齐直接将地址发给宋微然。
夏北北本来一脸抱怨:“闺蜜时间,叫你老公来做什么?你这跟插播广告一样讨厌。”
顾君齐指着头上的金字招牌:“知道这家的东西多贵么,叫个付帐的你不愿意?”
夏北北听罢,顿时乐呵起来:“愿意愿意,相当愿意。”
一进来,侍者寻问过几位之后,将两人带进去。
顾君齐深知宋微然喜欢吃什么,之所以叫他来,就是因为这家的菜最得宋微然喜欢。这些日子他忙坏了,肯定没能好好吃饭。
点好之后,又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过来。顾君齐站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哪里想到冤家路窄,出来的时候会碰到叶锦然。
以前见到,不论虚情还是假意。叶锦然还会叫她一声“宋夫人”。这会儿直呼姓名不说,态度也说不出的傲慢。
“原来你和那个夏北北是好朋友,还真是物以类聚。”
口出伤人也仅是因为愤慨,有一股火一整天的时间都憋在叶锦然的心里不得发。晚上用餐的时候就看到顾君齐和夏北北一起走进来,她靠在椅背上嗤之以鼻的一声冷笑,觉得没道理轻饶。
顾君齐问她:“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叶锦然下意识操起手臂,声音算得上平静:“之前我知道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直缠着苏瑞,见到了之后不可思议,这年头还有这么土的人。最后了解了一下,就不觉得意外了,毕竟是穷乡僻野中挖出来的,别指望会有什么品味。但是,我听说宋夫人最早似乎也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能嫁给宋先生,还真是三生有幸。我只能说,你们这些人攀高枝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顾君齐有力回击:“攀高枝的确算得上本事,至少说明我们有得高枝青睐的资本。不比那些偷盗者,再富有又怎么样,实则精神已经贫瘠得一塌糊涂,要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来刷自己的存在感。这就不是有没有本事的问题了,这直接关系到要不要脸。”
“你……”叶锦然被她气得发抖:“一次胜出有什么可得意的,有本事跟我比一下后期推广,看谁的作品更让消费者买帐。”
顾君齐说:“好啊。”
“如果我输了,那篇作品能卖多少钱,我如数赔给你。”
顾君齐冷笑:“不必了,到时候你只需跪下来帮我擦干净我的高跟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