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齐蹲下,一样一样的翻看。一些书的内容早已忘得七七八八,还有那些和宋微然一起看过的电影,也伴着那些泛黄的记忆呼啸而至。此刻日暮余晖,空气中浮动着金光色的呛人粉尘,满满的,都是那些回不去的,老旧时光。被顾君齐一片一片的拾到手中,定要仔细收藏,小心安放。
这一生,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不再来。
她沉默的低着头慢慢整理,只是不敢抬起头来。
夕阳透过窗子照在她的眉眼间,依稀是一抹残红,像是烧碎的云朵。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宁静而感伤。
顾君齐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看房,最钟情的就是阳台。因为视角好,站在这里能看到江城最绚丽的风景,连同那条江,也如白链一样细细镶嵌。售楼人员连忙在一旁说:“晚上从这里看出去才叫漂亮,宛如珠光堆砌。”
听在心里只觉得动容,那时顾君齐能想到的就是和宋微然一起慢慢变老的时候,能坐在这里细数天上的星辰,欣赏万斛明珠堆砌的万丈红尘。
于是毫不犹豫的拍板。好在她认定的东西宋微然也不会反对,转首叫人办理了过户手续。
他们打包行李从宋家老宅搬到这里,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狂喜,用宋微然的话讲,他们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一个只有他和她的私密空间。
过去几年顾君齐努力的将这个空间填满,四处布满两人的痕迹,就像这里的每一处都有属于两个人的共同回忆,现在却要通通腾空了。
顾君齐的喉咙里总想哽着什么,堵塞呼吸,发不出声音,便只能沉默做事。
宋微然在客厅里点着一根烟,抬头望出去,顾君齐背对着他蹲在阳台上整理东西。抬腕看时间,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王安丰早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打来电话,说搬家公司的车开到楼下了。思萦须臾,不过是嘱咐等在楼下。到底为什么拖延?不去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了,就任她在那里慢悠悠的整理几件原本可以装进箱子一股脑搬到车上的陈年旧货。
或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份静谧与安然,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弥足珍贵。
宋微然放下胳膊,伸手弹掉一截烟灰,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能就此凝固,她不走,他不去,兑现天荒地老的诺言。这一辈子,谁也不负谁。
他望着她的目光深邃而笔直,像要嵌进眼睛里,到死都拔不出了。
顾君齐终于将所有的物品倒了一遍手,等到回过神来,阳台上只有微弱的灯光。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慌忙的站起身,一双腿不堪负重跌坐回去,又痛又麻,像有无数只蚂蚁细细啃食。
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血液畅通无阻,她才站起身来回客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气。
顾君齐看了一圈,发现宋微然不在客厅里,她轻轻的唤了一声。他从楼上走下来,拖鞋踩在地毯上落地无声。
宋微然由上而下的挺拔影廓像是一只鬼魅飘然而至。略带沙哑的嗓音沁出丝丝清凉:“整理好了?”
“嗯。”顾君齐淡淡的应了声,又说:“没想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我叫搬家公司上来。”
宋微然说着,伸手按开灯擎。
一时间淡白宝光充斥整个空间。
顾君齐下意识眯起眼睛看他。
宋微然嘴角轻微抿着,显得异常冷淡。抬起手来给王安丰打电话,只说:“上来吧。”
人手很多,所以搬动物品的速度特别快。除了那些精细值钱的东西,其他东西都被宋微然打包好了扔在客厅里,只要被搬下去就好。
顾君齐又去楼上收拾她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也都是被她胡乱的塞到箱子里。很快便已清除完毕。
两只大箱子已经被人提走了。
她提着最后一只箱子出来,步伐缓慢,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浓浓的不舍。表现在脸上,却异常冷漠。仿佛不过检查身后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宋微然斜身靠在门框上,神色桀骜懒散。
“叫王安丰帮你提下去?”
顾君齐回过头说:“不用了。”
她拉着箱子出来。
心里一点一点的塌陷下去,直至变得空空荡荡。然后再被一种酸涩的味道慢慢填满,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宋微然低下头,慢慢品味,觉得那种感觉仿佛是心脏被掏空了,全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流失掉,想抓住都已变得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比沮丧更叫人痛心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他和这个女人永生永世都将再见不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