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百花节,安西王府金玉交辉、巍峨壮观。在这之前,安西王府已悄无声息的扩建了多年。
明殿之门重重打开,这座大殿高二百九十四尺,阔三百尺。共三层,上为圆盖,所花费用以万亿计,历时五年之久。
霍真以请各地将领和文武大臣赏花共庆为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了王位。
王府大殿外,刀斧手重重,胡副将亲自带兵防守。大殿内,左相范正带头跪下,口称“安西王千岁千千岁”!
霍修明父子反应很快,也是事先早有心理准备,也马上和他一起跪下,口中称颂。
对于十三岁的她的继位,众人既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霍真的身体不好已不是秘密,而霍袭古被霍震霆指定为继位者在安西军高级将领中也是不宣的秘密,早日让她登位以防不测,“老扶新”安定人心,是最佳的选择。
霍修明父子从鞭刑之后,早已心中明白,霍袭古是主动留在王府,拉近与她的关系。他去西部,霍袭古也跟随在他身边,后才离开到北庭。
他临走前劝谏霍真:“父王,内斗是一个强盛的帝国衰落之始。以后对北庭,还是要放下过往,以拉拢为上,慢慢化解北庭的威胁,切不可激进造成哗变。安西府强敌环伺,要给昭智开创一个稳定的局面,免得处处给人以可乘之机。”
霍真半天没出声,突地虎眼落泪,拉着他的手,抖了声音:“昭武,其实父王最对不起的人是你,难得你始终有过人的胸怀。安西府以后靠你了,昭智两个毕竟都还小。”
他也落了泪:“娘亲和父王待我恩如重生,昭武岂敢相负。”
永和十五年,就在安西王霍昭智继安西王位的那年夏,怀恩公然起兵,引鹘、胡羌、奴刺兵数十万入寇,一路向南,一路向东,直往不远处的上京。
这也太狗血了。须知怀恩是平定闵皇时五胡暴乱的第一人。在这漫长的战乱中,中原大地无不生灵涂炭,而在这场平定战役中,怀恩一家死难达四十六人,可谓满门忠烈。在一次战斗中,他的儿子固玢兵败投降,后又乘机逃回,怀恩竟然怒斥其子,当众斩首,大义灭亲之举令人感慨万分。
他带兵平乱,常身先士卒。据有人数过他身上的伤疤:一共一百十七处。
所以永惠和永和帝很是信任他,让他领军安西府东北,一是保护京师,二是监督防范日益强大的安西府。
怀恩起初也是忠心耿耿,几次上书疾呼,声称“秽恶满朝,不能奋身出命,扫国家之难,虽生,吾不愿也。”
怀恩自然得罪了一批人,其中以大魏皇帝身边的宦官最甚。闵皇后,大魏皇权旁落,藩镇四立,豪权世族操纵朝政,皇帝也是迫不得已,重用自己身边信得过的人——宦官,如永惠帝时的王载、王缙两兄弟,永和帝时的崔承恩也是权倾朝野。这些人往往欺上瞒下,收刮地方,引起民愤。
怀恩又看不下去了,上了一本:
寻大魏初隆,太宗之时,德化成风。观其理为,易循易见,但恭俭守节,约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人,故家给人足。夷狄闻大魏优富,任信道德,所以奸谋自消,而和气感应。而顷者以来,不遵旧典,无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骄之而复害之,非爱人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伏愿陛下少留圣思,割损左右,以奉天心。
永和帝没听取意见。崔承恩闻知,带着一批宦官长跪乾坤殿不起,请求永和帝刺死他们,永和帝是好言抚慰了。
永和帝深知崔承恩委屈:人家收刮了不假,可背后的指使者都是他。皇帝没银子,日子照样不好过啊。
永和帝也专门派出同平章事裴遵庆前往安北府,对怀恩进行安慰。只是裴遵庆与怀恩私交不错,到了安北府,几杯酒下肚,就将永和帝怎样安慰崔承恩一事大肆夸大,让怀恩以后小心些。
没想到怀恩居然对大魏皇帝翻脸了。起先是和安西府一样,不进京觐见。后来干脆起事了。
这家门口的狗发了疯,直接进屋咬人,永和帝简直是被咬了个正着。
这一切,其实都便宜了安西府。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安西府上下都兴奋得只差发了疯。
最终,霍真在派兵去东线趁乱抢夺地盘前,将安西郡主霍昭柔许给了代长子霍昭武多年的养子长孙嵩。
霍真大摆筵席,公布于天下。
他自然喝了不少。霍袭古远道而来,带头灌他酒,冲着众人挤眉弄眼:“到时迎娶郡主,还得通过我这关,想下手轻些,得喝到我满意。”
一众人齐起哄。安西府还留着边境古风,迎娶新人,得挨了一顿棍棒才行。
霍真这时也不管用了,一批老将也灌着酒:“老王爷是占着骁勇将军不放手,害得多少人家的闺女白等了,非要多喝几杯不可。”
只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新登王位几个月的安西王也过来恭喜他,一脸狂喜之色:“这下逃不掉了,终于成了我姐夫了。”
他听着一众笑声中这兴高采烈的声音,看着这张满足的笑脸,心中不妙之感顿时升起。
霍真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
他不由回头,疑惑的看着霍真。
霍真笑着拉过这新安西王的手,将人交给他:“你们先回去,父王在这里陪这些宗族和重臣们再喝几杯。”
他回去后才知道:摩羯寺回来的人根本不愿换下女装,竟每日必使用胭脂花粉,精心梳妆打扮自己,各种劝说和说理,统统没用,一旦态度强硬些,竟以死相逼霍真。
这个比她还厉害上几分!
他觉得此事实在严重,毛骨悚然,赶紧去找霍真:“父王,昭柔一直不知实情,现今还顶替着昭智,会不会也那样了?”
“现在没办法,父王正尽力医治昭智。昭柔天天与一帮大臣打交道,睿敏聪智,谁也不会怀疑她。戳破了真相,父王怕她不自然,反而会露出破绽。等昭柔到了及笄,父王马上操办你俩的婚事,以后你好好指点她就是了。”
他心中惴惴,可霍真坚持,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辞别了她,到东线领军作战。
安西府名义上高举“奉旨卫国”,实际上一兵一卒也没派到大魏,而是在他带领下,缓缓往东面推进,趁机扩大地盘。
永和帝气急败坏,几次来快旨催促,谁知新安西王霍昭智根本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而是无赖透骨,让一批钦差大臣无可奈何。
直到那年的冬天,这安西王突然改变了态度,下令马璘带精兵五千支援大魏,并飞速调了一批粮食运送到近乎断粮的上京。
三皇子李玄在永和末年春死在了黄河边上。
怀恩的叛军势不可挡。永和帝在唯一嫡子李玄亲自率军出征前,前往太庙,令人占卦。龟卦竟散成碎片。
永和帝大惊,劝说李玄换人。
可李玄流泪而言:“天下事已是如此。身为皇子,岂能置自身安危于社稷之上。”
永和帝也深知只有李恒亲自出征,才能鼓动士气。更重要的是,陈家才有可能倾力相助。
可永和帝愈来愈担心这优秀儿子的安危,想来想去,派了心腹崔承恩去安西府,接来霍佑柔与李恒成亲,想万一的话,让李恒能留下骨血。
得到消息的李玄知道后,非常欣喜,也悄悄从对抗怀恩的各地兵马联合大本营——晋阳起身到黄河边,打算亲自迎亲。结果这永和帝的唯一嫡子在来历不明的袭击中,死在了那里。
那些认为永和帝对李玄不赏识的人统统是瞎了眼,这曾经与永和帝成功的唱了多年的“双簧”,对付陈家的三皇子的死,给了永和帝最沉重的打击。
可李玄到黄河边的消息是怎样走漏的,永和帝调查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永和帝怀疑是霍真干的,但没有真凭实据。
按那时情况推算,已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李玄被除去,北方的联合军队一乱,上京将无力抵抗怀恩的进攻。永和帝被杀或被俘或逃走,安西府都可借机光明正大起兵,攻占上京,改朝换代。
事后,安西府做足了面子功夫,甚至送来了霍佑柔的“殉夫”的遗体,让上京与李玄合葬。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李玄与霍佑柔是一见钟情,以致于不顾对方是庶出,求为正妻,后又会到黄河边亲迎。
只有他知道:那天送到黄河边的是谁!
在东线带领安西军缓缓向东推进的他接到了锦兰发出的密信,突然说昭智派人通知她,霍真将人送给了李玄,崔承恩的车驾在前,昭柔的车驾尾随在后。
他起先还不大信,直到柳景灏送来了人。他弄醒了穿着男装的人,问清楚是同霍真和昭智用饭后,即昏昏欲睡,于是去内间躺一下,随后失去了知觉。
“父王跟我俩说,你是大魏派来的细作,从小就在安西府潜伏,为了不伤及安西军的兵马,打算将你骗出军营,拿下杀了!”
灯光下,他看着这双新月般的眼,冷汗从脚底下开始冒出,想不到霍真背后冷不防的又捅了他一刀!
这一刀是捅到他心尖上了!他没有任何办法,终于接受了沈浔的建议,与永和帝最终合作,采用“围魏救赵”的方法,带着手中的安西军,直袭怀恩的大本营灵州。
他日夜忙碌,自然无暇顾及到人,只是安排了两个婢女照顾着。
他攻陷灵州后,住在怀恩的安北大将军府中,也将一路在马车里相随的昭柔安排在自己的隔壁房间。
“大哥就在隔壁,这样安全些。你有事的话,叫一声就可以了。”
谁知第二天晚上,他半夜回来,在床上见到了已安睡的人:长发打散,竟穿了粉色内衣,只是已睡得香甜。
他低低一笑,觉得这卧室内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暧昧。只是也不说什么,洗漱之后,伸手掖了一下身边人的被子,倒头便睡。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醒来,不安于枕头,渐渐移近,便一把搂住:
“别闹,大哥累得很。”
终于有一夜,将娇嫩的脸靠近,突地一把摸到身上来。
朦朦胧胧的他还真的没想到怀中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如此奔放热情,下意识的慌张推开。
“大哥!”
娇娇的一声,如同裹了糖霜,让他清醒过来。他震了震,哑了声,应了,重新搂了人。
“昭柔!”他第一次如此喊她,手心渐渐温烫,“小傻瓜,还知道勾人了。”
身边人胆子也大起来,竟将手伸进他衣襟里,娴熟的挑逗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下而去,嘴巴也凑了过来,上面有口脂的香甜味。
黑暗中,他打了个激灵,终于全部都清醒过来,一把按住这双手,高声喝道:“diǎn灯!”
果然是——摩羯寺里的人!
真是狡猾,居然连他都骗过去了!口吻举止动作,简直跟昭柔一模一样。
那天,他好不容易有diǎn空,陪陪人,此人突然提出接人过来:“大哥,我不回去了,你让他将人送过来。我俩以后跟着你。”
连这些央求都一模一样。难怪柳景灏上了当,他也上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