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笨拙不堪的身影在过道里潜行着,过道本身就不宽,两个人的身形又比平常人足足大上一圈,但凡有个人出来,两个人连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所幸屋门都紧紧闭合着,里面也没有嘈杂的声音,更没有人要出来的痕迹,已经到了子夜,人们大都睡了。唯有像是孤独的老人们才会睡不着。
二人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就像是两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逍遥子并不用眼睛看,只用双耳听就大概能够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多年在生死线上磨练才练出了这样一双耳朵。
逍遥子的手抚着剑锋,森严的寒气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的手白皙柔软,怕是轻轻一下就会被剑锋划破,可他好像并没有想过。
二人渐渐爬向了那扇门,随着他们笨拙的爬行,他们距离这门只有不到一只手臂的距离了,而此时他们能清晰的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而就在这间屋子里,熊和燕子都还未睡,二人虽然有些困乏但却一点也不累,这一天里除了在客栈中吃,就是在房间里睡,一天晃眼就已经过去了。
屋子里虽然点着灯,油灯忽明忽暗像是被风拂过,二人坐在房屋的两个角落中,相视而坐,嘴里还说着话。
燕子有些皱眉,朝着熊喊道:“哥,屋外有些碍眼的臭虫呢。”
熊听见,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随即睁开眼,有些清醒了,才说道:“燕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燕子有些生气:“哥!”这话的语气又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只要一听燕子是这语气熊的脑袋马上就大了起来。
每一个成功的哥哥背后总有一个刁蛮的妹妹,对于这句话,熊深有感触。
熊连忙摆摆手,苦笑道:“你到底说什么了啊。”
燕子小手托着下巴小嘴嘟着,不满道:“我是说外面有两只臭虫!”
熊听完答道:“哦,还有其他的么?”
燕子气愤道:“你快给我出去拍死他们!”
熊看着燕子笑笑道:“为什么,人家愿意在哪里呆着是他们的自由,更何况外面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地方,我可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呢,只要他们不进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燕子听她说话很生气,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熊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拿起身边那把柳叶弯刀。
刀光泛着清光,这光芒竟比油灯的灯光更甚,不过凄凄惨惨的青光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而且很冷。
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大,而这客栈的隔音显然不怎么样,两个黑衣人听了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前面那人扶在门把上,颤颤巍巍的,一不小心竟然推开少许。
屋中正闭目端坐的熊毫无征兆的睁开眼,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另一边饶有兴趣看着他的燕子。
燕子的眼神似乎是在说,“来吧,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没有理由不教训他们一顿。”
看着燕子,熊苦涩的一笑,提起手中的柳叶刀,大步向着门口走去,门已经开了一丝缝隙,昏暗的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别看熊走得很慢,如果你真的认为他很慢那就是你的错了,他走到了门前只用了一瞬间!
门被霍然打开,并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甚至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空荡荡的过道中,尽头的窗子在狂风中摇摆,一股股刺骨的寒风吹拂着,熊没看到预料中的情况,顺着过道走了过去,信手关上了窗子。
他走回去的同时,口中还自语道:“难不得这么冷,原来是窗户开了。”自言自语中他便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燕子看看他,看看他的刀,便不满道:“你们没有拍死他们?”
熊苦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拍,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拍啊。”
燕子诡异的盯着他,突然燕子脸色一变,嘴里就要大喊出声,可是熊早已动作了起来,他能感觉得到身后像是有一把刀顶着他一般,异常的难受。
熊连忙向前一闪,只见身后的门上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特别是胸口处显然被特殊照顾了,门上有六个破口,全都是被剑一类的锐器划破。
熊不由得喘着粗气,心中还惊魂未定,忽觉身后气流耸动,还未转身,便知道有危险,向右边一个侧身,只听破风声传来,一把飞刀如同闪电般飞过他的身边,随即毫无阻碍的没入木门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熊瘫软的坐在地上,手中的弯刀却无时无刻不紧握着,又听到过道中嘈杂的脚步声,熊一下站了起来,狂奔过去,飞来一刀劈断了木门。
熊的眼中闪烁着惊人的红光,他显然不是冲着门去的,而是门后的人,这一刀之威不可谓不大,径直砍下,木门爆裂开漫天化作了无数的碎屑,而柳叶弯刀劈如门的时候好像毫无障碍,径直飞了出去,目标正是门外人。
门外那人一声闷哼,紧接着倒在地上,熊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逍遥子,顿时心中一惊,逍遥子的嘴角正流下一道鲜血,显然是被刀伤到了。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胸部剧烈的起伏,一道道浊气从胸口排了出去,脸色有些潮红,那是胸口中的积血上涌。
熊一愣,紧接着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然而眼中慌乱无神证明了他心中的焦虑,他怎么也没想到屋外那人竟然是逍遥子。
逍遥好像已经站不起来了,剑扶着地,一手倚在墙上,正盯着熊,熊十分的尴尬,开口问道:“师父,这么晚了您在这干嘛?”
逍遥子冷哼一声,这一下显然牵连到他的伤口,脸色骤变,却没有痛呼出声,只是冷冷说道:“我听到这面有动静,自然出来看看,没想到刚出来一把弯刀就飞了出来,而且力道还不小!”
熊听得出他心中的怒意,却也不好说什么,逍遥子微微咳嗽两声,燕子也惊跑出来,看着地上的逍遥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脸色变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叔叔,地上怪凉的,您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逍遥子只能冷哼一声,熊连忙架起逍遥子,送进了屋子里,随即关上门又走了出来,先是等了燕子一眼,燕子无奈的吐吐舌头,还不及她反应,便被熊一把大力拉了进屋,关上了仅剩余不到一小半的门。
燕子坐在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熊闭着双眼卧在房间的一侧,床很柔软,熊也感觉很舒服,他的脸冲着屋顶,什么都看不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有些星光暗淡,乌云重新笼上天际,像是又要下上一场雨,忽然夜里狂起一阵风,风声很大甚至盖过了房间中的任何一种声音,但风中夹杂着一声不甘的怒吼,又像是叫骂,还像是绝望前的诅咒,总之很凄惨,熊一下子被惊了起来。
他连忙走到窗前,打开抵挡着狂风的窗子,风一下子灌满整间屋子,远方已有雷霆怒吼,随即而来斑点一般的雨滴,扬扬洒洒的飘了下来。
客栈的正门口已被关上,熊从屋子里的窗子往下探头看,正好能看到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脸深深埋在地里,血浆迸出,脑袋像是碎成了几部分,如果此时能看到他的脸,一定是件恐怖的事。
熊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和那个腰中别着奇怪的刀的大汉一起的头陀,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装扮很特殊,几乎见过就不会忘记,即使忘记再见到也一样会认得出。
同时探出屋子的还有两个人,石浪和逍遥子,而二人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石浪是有些笑意,而逍遥子冷着脸连看都不去看石浪一眼。
风太大了,雨点也渐渐变得密密麻麻的,即使是练得小成僵尸功熊此时也觉得有些疼痛,熊看着眼前那一大片乌黑的雨云,再也不犹豫,连忙关上了窗子。
夜,就是在狂风暴雨中度过的。客栈在雨夜中如同一直风雨飘摇的小舟,虽然几经波折但始终屹立不倒。
而当早晨有人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了曾空的尸体正陈横在客栈外,他的脑壳早已经碎裂,大雨冲刷后几乎没了个人形,但是人们还是勉强的认出了他。
头陀,小二说这就是那个吃肉的头陀。
彭虎也随即赶了过来,这大汉的眼中竟依稀可见一道泪光,他抱起曾空的残躯一步步走向石浪吩咐曾空挖坑的地方。
曾空只挖了一个坑,一个和两个人大小差不多的坑,雨水把泥土冲了进去,坑变得已经不深,只有两尺有余,彭虎抛下他的尸体,就像是昨天将他从楼上扔下来时一样,眼中的光芒更盛。
过了大约盏茶时候,彭虎才堪堪走了回来,他身上满是泥土和芬芳的香气,找了张空位便坐下,要了几壶好酒要去祭奠头陀。
小二给了他两壶酒,彭虎则扔给他块碎银子,小二看了很高兴,他们想到这大汉和头陀出手都是一般的大方。
彭虎走后,客栈下面的一层不禁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头陀的死不仅成了人们嘴中的谈资,不一会的时间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这件事。
逍遥子正坐在角落里,后边正是楼梯,石浪踏着节奏一步步走了下来,他下到最后一层,正听见逍遥子小声说道:“我知道头陀是你弄死的。”
石浪先是一楞,莞尔笑道:“那又怎么样。”
逍遥子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我劝你不要惹是生非,否则我不会轻饶你的。”
石浪一屁股坐下,逍遥子挪了挪,最终还是坐下了。
石浪笑道:“是不是想说让我离那两个孩子远点?”
逍遥子冷着脸说道:“你最好这么做!”
石浪笑得更开心了:“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不杀那个小子,但是那个女孩我要定了!”他笑着,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
逍遥子忽的叹了口气:“你要是知道女孩的身份,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石浪没有说什么淡然道:“你不妨说说。”
逍遥子自顾自的说道:“她是诸葛太平的徒弟,诸葛太平不会饶了你。”
石浪笑道:“诸葛太平没几天活头了,我用不着怕他。”
逍遥子接着说道:“他是金玉候的外孙女,你若杀了他,非但金碎心不放过你,六扇门也会追死你。”
石浪笑道:“这个倒是有点麻烦,不过还不能说服我,还有吗?”
逍遥子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想要杀她,一会不要着急,自然就会知道了。”
随即逍遥子拂袖离去,桌上还有一壶酒,石浪不禁倒了一杯,放在嘴边才发现这只是白水,不过他也干杯喝了下去,手里摇晃着酒杯,心里不禁想到。
“逍遥子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