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兮听她这么说,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这辈子都还没有完,我不要……我不要许下辈子的事……”
她一把将无双抱在怀里,一边抽泣一边重复唤着无双名字,无双先是一怔,之后便笑了笑,也回抱了褚云兮。
门外慕容战捏紧了拳头,他咬了咬牙,踉跄几步,跌跌撞撞的离去。
东宫。
书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贺兰傲正斜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他只穿了一件亵衣,衣结并没有系,衣服半敞,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这时门外响起小厮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忠正候求见。”
贺兰傲微皱起眉,这个时侯褚卫忠来见他,会是为什么事?贺兰家能成功夺权,贺兰御能登上帝位,褚卫忠可谓功不可没,所以贺兰御对褚卫忠极为宠信,褚卫忠在朝堂的实力不小,今后他想坐稳帝位少不得还要靠褚卫忠的扶持,所以他对褚卫忠总是拉拢,平时没事也会去褚卫忠府上听个曲看个舞蹈什么的,但为避嫌,褚卫忠向来少来拜访他,今日褚卫忠不请自来,怕是有什么事。
“让侯爷进来。”贵妃榻上贺兰傲慢吞吞下令。
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缓步而入,男人一脸威严,一身灰青色长袍华贵而不张扬,他就是赤国现在最有权势的大臣的忠正候——褚卫忠。
褚卫忠犀利的眼,闪烁着利光,他见了贺兰傲,眸里含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兰傲抬了抬手,“侯爷不必多礼,坐吧。”
褚卫忠便在下方坐了,有丫环来看了茶,又悄悄退了下去。
贺兰傲轻轻抚着自己长发,微微眯着眼睛,“侯爷今日来东宫所为何事?”
褚卫忠四下望了望,这才神色恭谨道:“太子殿下英明,臣今日也是受人所托,有事请求殿下成全。”
贺兰傲淡淡的哦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侯爷说来听听。”原来是有求于他,难怪会亲自登临东宫了,贺兰傲心中嗤笑,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褚卫忠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刑部尚书赵大人的独女赵姬倾慕于凤王,赵大人托臣请殿下代为转呈圣上,求圣上赐婚。”
“啪”一声,贺兰傲怒极拍案,冷笑一声:“侯爷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竟敢来求他去请贺兰御为慕容战赐婚!他恨不得将慕容战身边的女人全都杀光,当初慕容战请旨要娶褚云兮时,他去求贺兰御收回成命,但贺兰御要兵权,所以他希望落空,一怒之下连杀了三名宠妃,血染红了他眼睛,他发誓,将来做了皇帝,绝对不会对慕容战身边的女人手下留情!
褚卫忠自然是知道贺兰傲对慕容战的心思,他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笑意:“太子殿下息怒,殿下且听老臣解释。”
贺兰傲眼中含着戾气,声音冷硬:“讲!”
书房内凉风习习,褚卫忠见贺兰傲肯听自己解释,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忙道:“殿下应该知道老臣的独女褚云兮如今是凤王的王妃,但老臣仍然来求殿下请求圣上赐婚,是因为老臣知道,凤王最疼爱的并不是小女,而是一个叫无双的女人。”
贺兰傲咬牙切齿,眼里掠过杀气,又是“啪”一声,重重拍案,褚卫忠将贺兰傲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老臣已经查明,这个无双是凤王的青梅竹马,深得凤王的疼爱,有她在,凤王的心便都拴在她一个人身上,不过,近来老臣听说无双只怕来日无多,想必殿下和老臣一样,不愿见到臣的女儿被别人欺负,所以老臣斗胆,承了赵大人的情,来求殿下去请圣上赐婚。”
贺兰傲冷笑一声:“既然这个无双来日无多,侯爷又何苦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对手?”
“殿下有所不知,小女自幼心软,老臣怕她一己之力,不能让凤王走出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况且,若是将来殿下想去看看凤王,也多一个人照应殿下,殿下以为呢?”褚卫忠见贺兰傲一扫脸上冰冷戾气,知道这件事定然成了。
“好!”贺兰傲大笑拍案,“侯爷所言极是,本太子体恤凤王痛失所爱,不忍见他伤心,明日便入宫请父皇为凤王赐婚。”
“老臣叩谢殿下恩典。”褚卫忠眸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行了大礼,贺兰傲起身亲自将他扶起,“侯爷不必多礼了,来,今天本太子高兴,侯爷就留在东宫用过膳再回去吧。”
褚卫忠一笑:“老臣恭敬不如从命。”
凤王府。
褚云兮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晚膳传来她也一口没动,一个人坐在桌前像尊雕塑,挽真恭敬的垂首站在一旁,经过早上的事,褚云兮似乎有点怕她,不愿再和她说心里话。
褚云兮连连哀声叹气,挽真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妃您发生什么事了吗?从您回来,便一直在叹气。”
褚云兮本来很想将无双的病情告诉挽真,但她一下子想起早上的事,临走时,无双也千万叮嘱她不能声张,她幽幽叹息,推搪转移开了话题:“挽真,你爱过人吗?”
挽真一怔,脸微微发红:“奴婢这等下人,没有妄想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这确实说的真话,身份地位尊卑有别,她既然为奴为婢,就没有妄想过这辈子会有人爱,也没有想过这辈子会爱谁。挽真心里微微发疼,随即她又镇定了下来,不该她想的,她从来都不会妄想,这就是她能从那么多女孩中脱颖而出被褚卫忠选中的唯一理由。
要想被人重用,那么就必须付出超越别人几十倍几百倍的努力,这样才能活下去!这就是她自幼面对的现实,冰冷残酷不并任何一场战争逊色,所以她的人生里,早就没有了梦想,只有两个字——活着!不折手段的活着!
褚云兮没想挽真会如此回答,他怔了怔,对上挽真的脸,“挽真,不是这样的,人活着总要有信仰,总要有寄托,你若是连爱人都不会了,又怎么会快乐呢?”
挽真微微一哂,脸上虽然带笑,但那笑却冰冷:“王妃您一出生就注定了不用像我们这些下人一样生活,您不会知道活着有多么艰难,也不会知道为了要活着,其实快乐不快乐根本就不关紧要。”
褚云兮看着她安静的脸庞,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出这样的感慨,她定定看着挽真的脸,想从她脸上找寻些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挽真自知自己今天言辞过激,神色恭谨垂首道:“奴婢越矩了,请王妃责罚。”
她说着笔直跪在地上,话里没有丝毫抱怨,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褚云兮一时无语,过了许久她才轻轻说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挽真抬起头,微皱着眉心看了一眼褚云兮,她眼底划过疑惑,但她恭敬的退了下去。
不动真情,是她安然活到现在的唯一筹码,她不能失去这唯一的筹码,一旦失去,就意味着死,她恍惚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事,但每一抹记忆都是一种残忍的凌迟,她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最终她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墙角,今夜,注定又很难熬了,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痛,但至少能证明她活着!
赤国的早朝是在寅时,寅时之前,所有大臣必须位列金銮殿内,各自站好,等待皇帝驾临。
早朝。金銮殿上,文武两班大臣早早到了,殿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内总管太监德顺在金銮殿外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文武大臣全都齐刷刷跪地,行参拜大礼,殿内外寂静无声,只有贺兰御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来。
贺兰御身着明黄龙袍,不怒自威,额前十二道流冕轻轻晃悠,他昂头走向金銮殿内龙椅,那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贺兰御坐上那把龙椅,德顺又是高声:“升朝!”
众臣这才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兰御面上带笑,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
看着诸位大臣整齐划一的动作,贺兰御淡淡道:“众位卿家可有要事启奏?”
堂下一片寂静,兵部尚书柳公权站出了列,他神情冷峻,担忧的道:“臣有要事启奏。”
贺兰御见是柳公权,不悦的皱起眉头:“柳爱卿若只是想说打仗的事,朕看就不必说了。”
柳公权还想再进言,褚卫忠打断了他的话:“皇上圣明,依臣看,我赤国泱泱大国,难道还要让一群蛮子在我们土地上撒野不成?柳大人一再进言息兵,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褚卫忠三言两语便将一身罪名扣在了柳公权身上,朝臣个个噤声,不敢说话。
柳公权慌忙跪下:“皇上明鉴,微臣一心为赤国江山社稷,蛮子入侵我赤国疆土,臣亦想将他们驱逐出境,但我朝长年征战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加上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那么钱来打仗,臣知道皇上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如今时机不对,所以臣斗胆请皇上息兵,为的是我赤国江山永固啊,请皇上体谅臣一片拳拳之心!”
贺兰御揉着眉心,极不耐烦的抬了抬手:“够了!柳爱卿不必再说,一统天下是朕平生志愿,朕不会收手!柳爱卿休要再言!”
柳公权哀哀唤了一声:“皇上……”
贺兰御“啪”一声重重拍案,咬牙切齿冷冷道:“够了!朕不想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