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担心乔伊的伤口，乔尔一夜无眠。
很早就起床了，本来还想在家多休息休息，结果，难得一晚就这么泡汤了。而且，乔伊的床太小，睡得也不习惯。
他顶着黑眼圈刷着牙，望着镜子中萎靡不正的自己，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这个卫生间也小，进了里面就基本上不能转身了。满腹牢骚，刷完牙，乔尔狠狠搓了把脸，用冷水扑了好几次脸。走出房间的时候，乔伊正对着纸上写的食谱忙活早饭，见乔尔出来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去喊你小雨姐起来吃早饭。”
乔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到原先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雨姐，起来吃早饭了。”
乔尔敲了好几声门，岑雨都没应，他偏过头对着乔伊喊了声，乔伊只顾低头忙着她那“咕噜咕噜”的锅炉，根本没应他。
他抓了抓头发，又敲了几声，门才被猛地打开。岑雨一脸怒火地看着他，乔尔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不是，僵着也不是。
“小雨姐，吃早饭了。”
岑雨没应声，仰头瞪着乔尔仰得脖子酸疼，不客气地推开乔尔，进了对面的洗漱间。
乔尔耸耸肩，耷拉着拖鞋向厨房走去。乔伊手忙脚乱，指使着他搭把手，帮忙把摆好碗筷。一顿忙活，岑雨洗漱完，早饭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乔伊给岑雨剥了一个水煮蛋，又给乔尔剥了一个，而后自己低着头呼噜呼噜喝着粥，一点都不顾及形象。虽然不太放心岑雨一个人在家，但是超市那边又不能不去，而且今天还起晚了。
乔尔吃着水煮蛋，一边偷偷打量着眼睛红肿的乔伊。
“姐，你背还疼吗？有没有上药？要去医院吗？”
乔伊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留意着时间，根本无暇顾及乔尔说的话。只知道他嘴皮子在动，便随便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吞下最后一口水煮蛋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岑雨和乔尔面面相觑，尴尬一阵后又低头继续吃早饭，狭小的餐厅就只剩下两个人“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
乔尔撇撇嘴，被乔伊忽视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而且，他好久才回家一次，乔伊都不能放着那破超市半天不管，陪陪自己。每次都火急火燎地出门，像是要赶着去捡钱一样。
岑雨一边喝粥，一边也在发着呆。
在乔伊家住了有两天，就这短短两天都给乔伊带来些不方便。而且，自己还是在这里白吃白住，现在地没了，吃什么都得花钱。如果长期住下来，饭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乔尔舔着嘴唇，不知道岑雨突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他低着头默默算了一下，而后将数字报给岑雨。
“600。”
岑雨听了这数字，皱着眉，点点头没再说话。
“我们学校是要充饭卡的，600差不多是伙食费。”
乔尔怕岑雨将这600块当成零花钱，以为他大手大脚，便赶忙解释了一番。不想，这一解释，岑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月生活费就600，除去吃饭和有时候要交的书本费，根本就是紧着花的。而且，依乔伊对乔尔上心的程度，应该不会让乔尔只够吃饭。如此看来，乔伊过得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生活还有点拮据。
想着，岑雨忽然一阵恶心，立马放下筷子，跑到洗漱间吐去了。
乔尔听着她呕吐的痛苦的声音，不方便去卫生间找她，只能继续坐在桌前。他很难想象，岑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的印象里，岑雨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女生。明事理，会来事儿，待人接物比乔伊聪明多了。可为什么现在被渣男骗了，变成这种模样呢？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的，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挺着肚子，躲在别人家里不去上学的狼狈样。
乔尔想得无比惋惜。
岑雨吐了好一会儿才稍微舒服了些，她站在镜子前，望着开始浮肿的自己。相貌变了样，眼神呆滞，头发枯燥，实在不忍直视。
她又低头看了看隆起的肚子。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既想着它快快变大，自己好早些摆脱这种痛苦；又想它就这么保持原样，不要将那不幸的生命带到自己的世界来。
痛苦万分又无能为力，只能任命运摆布。
乔尔见许久没了动静，怕岑雨不小心摔了，便敲了敲洗漱间的门。
岑雨又埋头往脸上扑了些冷水，而后才开了门，对着乔尔笑了笑。乔尔望着她憔悴浮肿的样子，有点心疼，低声说了句继续吃饭吧，就侧开身子让岑雨走。
岑雨摇了摇头，直接回了房间。
乔尔叹了口气，回去把碗筷收拾了，又拾了几个煮鸡蛋放在热水里温着，怕岑雨饿了找不到东西吃。收拾完回房间把作业写完的时候，又快到中午了。
他伸了个懒腰，将书包收拾好，撸起袖子出了房间准备做午饭，结果，开始淘米时乔伊回来了，还拎了一大堆的菜。
“放着吧，我来做。上学那么累，休息会儿，姐给你做顿好吃的。”
乔尔点点头，继续淘着米。乔伊娴熟地切菜洗菜，姐弟俩默契地忙活着，此刻的时光安详得像是要过一辈子。
“姐，小雨姐她，怎么……”
乔尔将米放进电饭煲，开口想问岑雨的事儿，结果，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找不到恰当的语句。
乔伊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现在岑雨还在家里，要是被听到了，让她伤心难过了不太好。这种事情没有对错，只能说都是命吧。无能为力的时候，将所有的事情归结为命，总归是不会错的。
人终究还是太渺小了，若不自量力，妄想反抗，倒是更加痛苦不堪了。
岑雨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隐约听到乔伊和乔尔说话的声音，便懒散地爬起来。最近情绪反复无常地更加厉害，睡了一觉，心情却是更加沉重了。
她胡乱扒了扒几下头发，就踩着棉拖出了房间门。
“乔伊，你回来了啊。”
乔伊还在切菜，听了声音转身看了看岑雨，见她只穿着自己的一套棉睡衣，都没加个外套，立马急了。
“赶紧回房间再加个外套去！最近开始降温了，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岑雨摸了摸鼻子，虽然被乔伊说教了，可心里还很开心，总算有人是关心着自己的。怀孕了，容易情绪化，也难免有些感春伤秋了。
就算学的是心理学，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回房套了件厚外套，就坐在厨房里晃着腿等食吃，微微鼓起的肚子也随之一动一动。
冬天到了，乔伊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羊肉，还拎了一袋子很膻的羊肉鲜汤。家里饮食一直比较清淡，最近看岑雨食欲不佳，猜想她可能吃不习惯。她便想着放点辣椒，煮点辣白菜羊肉，给她换换口味，补补身子。
羊肉汤煮得泛白，味道很膻，乔伊便加了些辣椒和香菜盖盖味道。乔尔站在一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翻滚的锅。
家里很少吃肉，更别说羊肉了，这玩意儿贵得要死。别看乔伊今天只拎回来一小点儿，可是花了好几十块钱的呢。
岑雨闻着羊肉的香味，被刺激到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着，感觉到了强烈的饿意。
乔尔听见岑雨肚子叫的声音，忽然就笑出声来，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这么一笑，乔伊也忍不住笑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情绪就是不由自主被感染了。
岑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出声。
乔尔将煮鸡蛋用热水烫了一下，加了一小碟醋，端给岑雨，让她先吃着。岑雨犹豫着很不好意思，乔伊回头笑了笑，而后宠溺地说道：“饿了就先吃吧，我这边还要等一会儿。”
岑雨点点头，拿起剥好的一个鸡蛋，蘸了点醋，小口吃着。吃了几口，忽然就流下泪来，乔伊和乔尔当做没看见，继续忙活着手里的午饭，让岑雨再偷偷把眼泪擦掉。
三个人静静吃了一顿暖和和的午饭，羊肉汤熬得浓郁，水汽蒸得脸庞都湿润了。最近要降温，天气也看着不是很好，还是正午，天色就已经有些昏暗了。
吃完饭，乔伊没急着回店里，忙着帮乔尔收拾一些厚的衣服，留着他带到学校里穿。
岑雨坐在沙发上，轻轻揉着肚子。吃午饭的时候，乔伊愣是给她夹了好多菜，一个劲儿地喂她，有些吃撑了。乔尔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书包，把自己睡的床铺也整理了一下。
乔伊开了橱柜，刚蹲下准备收拾几件厚衣服，兜里的钱就掉在了地上。
这是今天早上回超市拿的些零钱，也是给乔尔带到学校的。每个月600，乔伊也知道不够用，可家里实在是没多少钱。银行卡里的钱还没到期，现在就取出来，利息会打折扣。
本想着平日里省吃俭用就好了，可现在麻烦不断，店铺被砸了就损失了不少。再加上，岑雨最近住在家里，还怀孕了，饮食方面不能怠慢了。若是她一个人在家，一天煮点粥和清水面条，也不用花多少钱。
乔伊拾起地上的钱，怕过会儿再掉了，便拾起来先送给乔尔了。
乔尔正好在客厅收拾着桌子，书包放在椅子上。下午四点上课，坐公交车要坐一个多小时，现在都快一点半了，马上就要出门。
“这两百块钱你放好，别弄丢了，别省，多买点吃的。”
乔伊见乔尔就在客厅，便直接把钱递给他。乔尔转身接过钱，见了全是五十、二十拼凑起来的，便卷成一团，放到书包最里面的袋子里。
岑雨看在眼里，咬了咬唇没做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伊把钱递给乔尔，转身又继续收拾厚衣服。幸好当初整理的时候分类分得很详细，上面挂着厚大衣，下面放的是折叠好的内衣。
乔伊拨开上面的大衣，柜子里才亮堂了些。她将乔尔的几套厚内衣抽出来，又给他找了两件高领衫和厚毛衣。将衣服整整齐齐在床上堆好，她又蹲在橱柜前，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个柜子都是厚衣服，乔伊看了看，而后将柜门关上，打开了旁边一个小柜子。里面放的是床单和毛毯，不知道乔尔睡学校冷不冷，要不要带个厚毛毯去。
掀开上面一叠的毯子，就摸到放在柜子最里面的纸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沈白买的书，连着那几本被弄脏了的专业书。
许久都不见乔伊出来，乔尔看着时间，等得有些心急，便推开门进了房间。
乔尔看到乔伊蹲在地上，左手扒在柜门上，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好想是在发呆。他上前拍了拍乔伊的肩膀，乔伊留意到乔尔就站在身边，立马松开托着毯子的右手，而后站起来将柜门关上了。
“看看，我给你找了些厚衣服。最近降温，别冻着了。要是实在冷得吃不消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铺一下床，顺便送几件厚羽绒服。”
乔尔点点头，觉得乔伊操心过了，虽然已经十二月份了，但是还没到最冷的天。整理的衣服分量还挺重，他用手掂了掂，还是乖乖拿到客厅，装进了行李箱。
乔伊看着乔尔低头整理着箱子，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望着他长大的样子还有些感慨，仿佛昨天还是那个总是跟在她后面的，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想得骄傲，乔伊轻轻又胳膊肘戳了戳团在沙发上的岑雨，小声说道：“我弟弟越来越人模狗样的了！”
岑雨听着她这句狗屁不通的夸奖，忍着笑，一颤一颤的。乔尔也听见了乔伊这没头脑的话，耳根顿时红了，加紧收拾，拎着行李赶紧出门了。
望着乔尔似是狼狈而逃的样子，乔伊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管要吃多少的苦，看了逐渐长大成人的乔尔，总感觉一切都值了。
不求他做一个有多大本事的人，只要平平凡凡、健健康康就好。
乔伊还在感慨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传来短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