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挽着蒋未的臂弯，尴尬地看着街边的颜仲卿。如果没有中间这么多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状况的话，安茹会很愿意看到自己遇到现在的状况的——
被两个帅哥关注。
可实际上，她能有的只有心痛，心痛万分却还要强颜欢笑。
颜仲卿伫立原地，看着安茹脸上还挂着笑容。她的似笑非笑，看在他的眼里变成了对蒋未的绵绵情意。从颜雪那里，他知道戒指是被蒋未夺去的。当然，从颜雪的闪烁眼神里，他看得出妹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安茹确实是从蒋未那里得到的戒指。也许他们早就产生了感情，所以蒋未在不愿意交还戒指的情况下又把戒指给了安茹。
他们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同。
颜仲卿走上前，和蒋未对视。蒋未的墨瞳并没有躲闪，主动迎上了颜仲卿的蓝眸。
蒋未，他是认真的。
在这种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接触中，颜仲卿看出了蒋未对安茹的心思。那么安茹呢？是愿意跟着这个混血吸血鬼，还是跟他……
颜仲卿忽然停住没有往下想。因为他忽然想到蒋未是半血，他的嗜血欲望并没有他们纯血来得敏感。如果说安茹真的要跟他在一起，比和自己在一起也许要安全很多。
他看向安茹。
“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不自觉言语中的刻意生疏让安茹的手颤抖了一下，蒋未感觉到了。他笑着拍了拍安茹的手，“你们聊聊吧。”然后，自动大方地走到了一边。
颜仲卿知道蒋未一定会听到，不过他并不在乎。他看向安茹。
“你是不是想离开我？”
安茹的心上如万箭穿心，可面上还是要冷静。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只是微低着头不说话。
“没错，现在半血吸血鬼并没有受到那么多的歧视。跟着有一半人类血统的蒋未，比跟着我要好得多。你从此之后可以远离危险裹上平静的日子。”
说完这些话，以前那种让他胸口发闷，血流无序的感觉又回来了。颜仲卿现在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痛，叫难受，叫纠结。
每一个字从颜仲卿的嘴里冒出来，就像在安茹的心上扎上一个洞一般。如果可以数的话，恐怕已经是千疮百孔。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
她好想好想好想说出真相，好想好想好想再回到那个微凉的怀抱，好想好想好想再做她的人肉戒指。可是她不能。
如果她告诉颜仲卿，蒋未拿她来作为戒指的交换条件的话，会让颜仲卿和蒋未互相仇视。她不愿意看到这些。她隐隐也觉得这样的话会让整件事情无限升级到她完全无法预测的地步。
所以她隐瞒，她默认，她不作声，别过脸，闭上眼，随颜仲卿怎么想。
长发掩住了安茹的脸，只露出尖细消瘦的下巴。颜仲卿不禁心软起来，端不住脸上的生疏。他抬起手，想要抬起那个尖细的下巴，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在短短两天里把自己搞得那么瘦。
可是——
他的手在半路停下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安茹身上的T恤看起来那么熟悉。他侧目，看到一边的蒋未穿着同系列的T恤。胸口的憋闷消失了。
换成了沉重，更沉重，直把他的心拉到最底谷最底谷的地方，重重坠落，狠狠疼痛。
算了吧。不要再心软。
从安茹留在他身边之后，他逐渐对她越来越心软。送她手链，偷偷跑到她公寓楼下看她，所有种种，他都不曾在以往的五百年里做过。她创造了历史，创造了第一个让他体会到人类感情的历史。
手放下，眉心的褶皱放松，让冷酷重新武装自己，他还是颜仲卿，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优秀吸血鬼。
他上前一步，伸出纤长的手指抬起她尖瘦到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下巴，将冰冷的唇印到她没有温度的嘴唇。
安茹的身体一颤。
冰冷的吻。
他的唇还在自己的唇上，凝视着她的双眸没有任何温度。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个废弃的急诊室里，他的身体连接着她的，双眸却冷若寒霜。他是颜仲卿，以前的那个颜仲卿。
不要哭，安茹，不要哭……忍住。
离开了安茹的唇瓣，薄凉的唇瓣启合。
“我，给你自由，人类。”
忍住，不要哭……
“伽罗之戒，我会想法拿出来。”
忍住……
最后看了安茹一眼，颜仲卿果决地转身，开门，上车，扬长而去。
蒋未看着车子远离，没有料到颜仲卿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过他是吸血鬼，吸血鬼只求永世爱人，让他和一个人类女子在一起，其实确实不太可能。
蒋未回转身过去看安茹，却吓了一跳。安茹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生气。
他立刻过去，拨开风吹拂到她脸上的发，才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他心里很不好受。说到底，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的条件，但是……
他抱安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自己的胸怀容纳她的泪流成河。
但是，这样的女子，他，舍不得放手……
千万的跑车，不要命一般在城外的高速公路上飞驰。什么拍照警车示意全都不顾，开足了马力在公路上开到快要飞起来。一路上，其他汽车都吓得慌忙躲开，不想跟这样的亡命之徒斗快。
但这样的速度，对颜仲卿来说，和散步差不多。
他的心痛还没有缓解，他的人类感情还没有宣泄干净，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舒解。可是没有用，就算他把油门踩到底，他也没有任何舒缓的感觉。
那些表白，那场烟花，她的承诺，她的守护，都成了被他甩开的一路风景，只是他永生生命里的沧海一粟。
是了，她不过是个人类。就算活够一百五，对他来说也只是短短的一小部分。她很快就会苍老，很快就会死去，很快就会化成白骨，最终消逝在空气泥土里。而他，还能以这样俊美的容貌生存着，接受众多女子的仰慕。
蓝眸，看到上方后视镜里俊美无匹的自己，忽然一拳把镜子打破，碎片飞起，在他的俊美上留下一道细痕。但更快的，血液还没有凝固，那道伤口已经慢慢愈合。
颜仲卿不禁矛盾起来。
他是吸血鬼，蒋未也是吸血鬼，他也同样可以如此迅速地愈合伤口。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自己？
猛地转动方向盘到极致，跑车立刻冲向一边，公路上的横杆立刻被冲断，跑车冲进了一旁的密林里。造价千万的跑车并没有因为密林的难行而停止，反而是冲击着前行。最后终于朝着一座小湖冲去。
颜仲卿不停反而把油门踩到断裂，任由车子超前冲去，然后一个弧度飞起，最后噗通一声落到湖里。
湖水，立刻把车子淹没，连同颜仲卿一起。
本来千万跑车的密封性完全可以抵挡湖水，可是颜仲卿打开窗户让湖水倾泄进来，知道把自己淹没。
他的呼吸越来越慢，但对他来说并不会致死。他要把自己胸腔里的疼痛的难受都赶出去。
时间过去，他的身子放松，随着车子的下落沉入到湖里最深处。当车子落到湖底，他的呼吸也差最后一瞬停滞，他才从车窗里游了出来。
浮出水面，大量空气的涌入让他喘息。但随着肺里空气的充盈，他的胸口终于没有什么感觉了。原来只要他麻木了，就不会有那么矛盾痛苦的感觉了。
从此以后，只有身为颜家继承人，吸血鬼的颜仲卿，不再有想让人类女子在一起的颜仲卿。
Desire总部大楼。舒雅拿着最新一叠的新产品研发报告进入电梯，上到顶层总裁办。美丽细致的眉心微微皱起，忧心的表情人见犹怜。
最近卿变了。不，是变回来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她刚认识的卿。冷酷，漠然，对什么都是漠视的样子。看到最难以出手的报告都不会生气，看到最好的销售成绩也没有舒心笑容。以前他至少会微笑一下的。
她知道这是因为安茹。颜雪的事情她知道，安茹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很想关心一下颜仲卿，很想旁敲侧击一下他和安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只知道安茹离开了，好像身边有了什么人，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清楚。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没有安茹，他们之间或许会更顺利。
舒雅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自己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卿对安茹有情，这是她不承认也不行的事实。对于吸血鬼来说，宁愿带个人类在身边保护她不被别的吸血鬼觊觎，却不是想办法把戒指从她身体拿回来，足够看出这个吸血鬼对这个人类是多么的在乎了。
她有婚约，可除了婚约，她什么都没有。
她现在有的特权，恐怕也就是能仗着“未婚妻”的身份，叫他一声“卿”了。
舒雅不禁苦笑，走出了电梯门。
她敲了敲颜仲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
“进来。”
舒雅推门进去，又把门关上，然后走过去把手里的文件放到颜仲卿面前。“这是新产品的研发报告。我看过了。我认为可以推入市场。”
“行了，”颜仲卿随意翻了翻就签了名，“新产品方面，你的意见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