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的是太残忍了。她只是心如止水地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不愿意有什么纷争,起什么波澜。
那天晚自习,我仍旧发狠似的丢过去一句话,然后狞笑着看到她一言不发地离开。
回到宿舍后,大家伙儿正闹腾着,忽然间闯上来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说:“快下来俩男生,孔君……孔君出事儿了。”
人高马大,长一脸络腮胡子的小红和纪北马上跟着她下去了。
我心跳得厉害,她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是因为我……我不敢往下想了。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小红和纪北回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去问纪北,他说没事儿,就是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下来,然后又一脚踩在了暖壶上,把脚给烫了。不过,已经送医护室了。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晚上却颇不宁静了。
小红在床上辗转反侧,并且长吁短叹着:“孔君真漂亮啊!今天,我背着她时,哎呀,哎呀……”
其他舍友都在旁边起哄:“哎呀什么?……”
……
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血往上撞,忽然想跳起来揍这小子一顿。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一闭上眼就是孔君幽怨的眼神,翻过来掉过去地把被子揉成一大团,仍然睡不着。最后,干脆坐了起来,在黑暗里睁着两只眼。一直坐到半夜才又重新躺下。外面竟然下雨了,闪电远远地闪几下,接着就有“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来……在这样一个雷雨之夜,我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心里发紧地想孔君,想她每每无奈的转身,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她忧伤地望着我的眼神……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纪北会在成南面前那样失态,微阅为了亭若而泣不成声。原来这一切都是爱,爱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傻子,也会让人在一瞬间成为圣人。啊!爱情,你的力量多么伟大,孔君,孔君,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想通了这一点,我奇迹般地平静了,在黑暗中尽情地傻笑了一会儿,这才感到一股清寒透过窗户袭来,我蒙上头,一会儿就跌入了睡眠的深渊。然而,我还记得在将睡未睡的时刻,我仍旧甜蜜地想着那个叫孔君的女孩,她的眼神已不幽怨,而是快乐地望着我,继而那浅浅的笑意融化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融化在我无边的好梦里。……
一觉醒来,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精神饱满得像充了电。环顾四周,每个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没一个人。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我头晕目眩。
“妈呀!”我一看表,九点多了。这群天杀的,怎么也不说叫醒我。这下好了,错过了早操,错过了上午第一节课,说不定政教处的勤务员们会让我在操场上晾被子呢?美专班有几个男生就因为早晨睡懒觉而被罚在操场上举着被子晒太阳。当我们看到他们被子上流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大片一大片时,我们笑得都岔了气。“是该在太阳下杀杀菌了。”我过着嘴瘾。可现在好了,轮到我丢人现眼了。
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抹了一把脸,叠好被子,就往外闯,同时不忘在镜子前迅速地照了一下。还好政教处的同志们没瞧见我。溜进教室时,老师正在讲复杂的古汉语:“甲骨文云云……”他从眼镜后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到座位上,孔君不在,也没在意。环视一下,不要紧,四周打呵欠者有之,睡得香者有之,伸懒腰者有之……这是古汉语课常见的事。我把这三类人称为睡觉的三个阶段:一般将来时,现在进行时和一般过去时。纪北远远地朝我狞笑,我咬牙切齿地回击他。
下课时,我翻山越岭地就蹦了过去,一拳打在纪北的胳膊上。
“哎呀!”
“你为什么不叫我呀!差点晚节不保。”
“什么呀!大家伙儿不让我叫的。都不忍心,瞧你搂着被子流着口水傻笑,不知道做着什么春秋大梦,哪舍得叫你呀?”周围一片哄笑。
“有那么夸张吗?少损我啊!”
“有,绝对有!”同宿舍的国海也来凑热闹。
……
看来,昨晚睡得还真是挺给周公面子,哈!
回头看看自己座位旁边,仍旧空着,不禁有一丝失落。
如此,又过了两个星期,孔君仍旧没有来。有时看看身旁空着的座位,我仍会失落一会儿。然而,更多的时间里我在穷山恶水地和周围的恐龙们侃……直侃得她们一个个原形毕露,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五迷三道。而晚上,仍会失眠,但睡着了便好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