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兰烟有点害怕地问紫：“紫小姐，若是我们死了。那，该怎么办？”
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兰烟。她在回想一些过去的事情。嘴角不禁自嘲地上扬起来。她虚岁十五，原本她的生命应该如一张白纸那般洁白的，只是，添了韦府的灭族，添了唐睿宗和李隆基，她的人生开始变得凌乱而迷茫，她看不清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或许，死会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兰烟，如果我们死了，你会怨恨吗？”紫的心恢复平静了。
“怨，如何不会怨？我竟会死得如此不堪，死在这么一个不值得称道的坏女人受伤，实在冤枉之至。”兰烟咬牙切齿地说。
“只是，你的仇、、、、、、”紫欲言又止。
“紫小姐，所以我不甘心。“顿了一顿。兰烟又说：“紫小姐，你也是，你的仇仍未报。”
紫垂下眼帘，她突然想绕开话题。“兰烟，勘验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吗？”
兰烟睁大眼睛看了紫一眼。紫从未问过关于她的一切，她不问，她自己当然不好意思自顾自地主动告诉她。“紫小姐，兰烟的生活，几乎一片空白，紫小姐愿意听吗？”
紫很认真地点点头。她想多多了解兰烟。因为兰烟从来都不告诉她关于自己的事情。她总是不说，她当然也不好主动开口问。
“我的父亲是超重的六品官员。他的政见其实与韦后一党的政见是不一样的。但李隆基还是把他杀死了。我的父亲曾经想靠拢太平公主的，无奈他早年得罪了太平公主，而他在朝中势单力薄，只好任韦氏一党摆布。在外人看来，我的父亲是和韦后一党的。李隆基兵变之后，自然把我父亲处死了。我的家人，没有几个人逃脱这一场空前的灾难。”
兰烟平静地说着，没有哭，没有怒气，没有激动，仿佛在叙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几近死去。她的身体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她还需要它来完成使命。
“兰烟。对不起。”紫的心涌起无限歉意。她姓韦，她是韦家的后代。是韦氏宗族的人坑害了兰烟的父亲。若非这样，兰烟的父亲也不会惨遭杀头。
“不，不是。紫小姐，你没有错。错的是，李隆基把我的父亲杀了。他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好人。他把好人杀了，因此，我要杀他。只是，找不到机会、、、、、、”
后者沉默。“我的父亲是好人吗？”紫在回忆里一点一点地审视自己的父亲。从记事起到全家被杀的那一天，父亲几乎从不曾跟她说话，甚至，不曾正眼看过她一次，更别提关心她了。
“兰烟，你的意思是说，你报仇，是为了你的父亲吗？”紫小声问。她心里时时在翻腾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她呢，她报仇是为了谁呀？父亲没有爱过她，母亲几乎没有在乎过她，只有奶奶。病得那么重，却死在了乱刀之下。
“是的。紫小姐。我是为了我父亲，才会直到今天仍未死去的。也为了其他人：我的母亲，还有那些待我如珍宝一样的下人们。”兰烟有些想哭，“他们都是好人。”
紫的心开始颤抖起来。相对于兰烟，她什么都没有。过去，那些下人们视她如空气，而兄弟姐妹，则视她的存在为多余的。
“我的母亲来自江南。她原是一名卖艺的歌女。我的父亲把她带回长安，并且娶了她。从此，我的父亲再也没有娶过任何女子。”兰烟的思绪飞出了窗外，在长安城的月下飘渺着。“如若有一天，我能够找到一位如我的父亲一样的男子，那，我今生无憾了。只是，或许，不能够了。”
“兰烟。你可以的。”紫忽然恨起自己来，她总是不会安慰人。
兰烟没有回答。一阵静默。
月亮爬得很高了。月光透过墙纸，洒在紫的身上。兰烟不由看呆了。月光下的紫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圣洁，如刚出清水的荷花。如果有风，兰烟愿意相信紫会立刻乘风归去。
两人静默着，却睡不着。睡着了，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天知道柳妃这一个恶毒的泼妇会对她们怎么样呢。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朝她们这一边走来。脚步声很细微，仿佛那人刻意地不发出声响似的。
听到脚步声，兰烟想爬起来。但被因为全身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她爬不起来。“小姐，小姐，有人来了。”
紫没有应。她闭上眼，或许，柳妃派人来杀自己了。那么，死就死吧。何不闭目养神一会。
“韦紫小姐。兰烟。是我。”小鱼端着一碟食物，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柳妃娘娘睡了，所以我才敢来。怕被她发现。”
小鱼发下食物，给她们松绑。
“小鱼，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吗？”兰烟欣喜若狂。
“对不起。小鱼做不到。如果小鱼把你们放出去，那么，小鱼会被柳妃娘娘杀掉，小鱼的全家，也会被她杀掉。”小鱼低下头，满是歉意地说。
“小鱼，没有关系。你能够来，我们很感激你了。”紫有些激动。她想不到，后宫还会有小鱼这样一位善良的女子。
“那么，小鱼，柳妃这个女人会把我们杀掉吗？”兰烟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柳妃是一个绝情的女人。她为了得到她要的东西，不择手段。或许，某一天，小鱼会死在她的手上。”
“那么，小鱼，可否帮我们送信，让李隆基或者唐睿宗来救我们？”兰烟的眼睛闪着异常的光亮。叫仇人来救自己，是不是很荒唐？
紫看着兰烟。她知道兰烟不肯这样死去，而她，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有谁能够知道她身陷绝境？
“对不起。小鱼实在对不起你们。柳妃娘娘不允许小鱼踏出这里一步。”小鱼为难地摇摇头。
三人突然静默了下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待她们吃完食物之后，小鱼收拾好盘子，说：“很晚了，韦紫小姐，兰烟，你们休息吧。我走了。怕柳妃娘娘发现。”
紫和兰烟点了点头。
小鱼跪下来，拿起绳子，万分歉意地说，“对不起，小鱼害怕柳妃娘娘发现小鱼来过，可以把这些绳子按原样绑到你们的身上去吗？”
紫无奈地点点头。
小鱼离去。黑暗的房间又恢复寂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她们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