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山治一直都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席上,拄着脑袋看着外面,夜里的城市从他们的车窗外跑过,只在视野中留下一些痕迹,然后什么都不剩下。山治看着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脸,那么苍白可怖,像从遥远的墓穴中走出的僵尸,没有生气。然后他的脸变成了佩罗纳的脸,可爱、美丽、活泼的脸,然后那张带着笑的脸定格在那里,被血红色的霓虹淹没,消失不见了。
山治觉得肩头一阵寒冷。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肩。山治看过去,卓洛眼睛还是看着路,只是那样淡淡的搂搂他。
山治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调整个姿势,倚靠在卓洛身上,安静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知道什么话能够不伤害任何人。
他们到了事务所,罗和基德已经在那里了,娜美也在,山治没有解释太多,笑着让她下班回家了,然后嘱咐她不要随便走动。娜美站在那里看着山治,最后还是开口了。
“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她问,山治有些惊讶,随即摇头了。
“娜美桑一直都帮了我很多忙了。”他笑着说。
“那罗宾姐呢?”娜美突然问道,山治还是不动声色。
“我努力不给别人添麻烦的。”相当于没有回答的回答。
娜美叹口气,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小心点儿吧。”娜美说完,拎上包离开了。
山治有种紧张感,他清楚的感觉到了,他把危机带到了他周围的无关的人的身边。
要抓紧时间了。
“你‘妹妹’呢?”罗一见到山治就问道,明显带着讽刺。
“睡了,”山治故意一脸幸福的说,然后重重的坐进自己的转椅里,顺手把电脑打开,“罗宾弄来的资料呢?”
“这里。”罗带来了,隔着桌子扔给山治,山治接住了,把硬盘拿了出来。
“我简单看了一下,”罗说,看着山治把盘放进了光驱,“太庞大了,根本不得要领,有效信息也零散,短时间内没法做到对照分析,得不出系统的结论……那个丫头就暂时那样了?”
“你老想着她干嘛?”基德在一边不咸不淡的问道,罗横他一眼。
“因为我想做山治的妹夫!”罗一脸严肃的说,基德笑了,“你是一定要把我惹火吗?”
“不,惹火你不是最终目的。”基德欠打的说,罗的表情是放弃克制的样子。
“过来看这个。”山治开口说道,打断了将要爆发的罗,罗起身过去,站在卓洛旁边,基德也过去一起看,罗有意无视他。
山治打开了一份资料,编号GT-289726-183。
他打开资料后没有找别的,直接就开始搜索,按照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号码,他曾经在艾斯用过的资料中无意看到的那个。符合的只有这一份文件。
“为什么看这份?”卓洛有些敏感的问,山治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屏幕。
一个人的资料。
姓名不详,只写着他被叫做Q医生,照片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他是医生实在有点儿不像。但是他的履历却是很辉煌的:出生于SCA,16岁时考入首都医学院,20岁时成为临床脑外科博士,21岁起在首都OP医院任职医师,22岁自学为临床神经学博士,25岁申请了电解式神经暗示法的专利,创造性的把脑外科和神经学结合到了一起,为治疗神经和精神疾病开拓了新的途径,第二年被授予医学界最高奖项洛斯奖,成为最年轻的获奖者,但是他把全部奖金共500万贝利全数捐赠给了慈善机构和科研机构,30岁时被军方聘请为高级研究人员,军衔上校。
这应该是一个人人生的顶点,但是他的履历却在这里戛然而止了,这并没有结束,因为没有写明他的去向或是生死,只是被抹消了一样的停止了,然后是不自然的补上去的一段。
OP公历2147年9月13日,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因放射性物质泄漏,Q医生殉职。
2147,天使坠落之夜后12年,非确定物终点站宣称解散后10年,艾斯被杀的前一年。
殉职。山治对着这两个字冷笑,他知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艾斯杀了Q医生,原因,看他的前半段履历就知道了。军方的高级研究人员,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艾斯不仅杀了他,还从他那里调查了下去,一直查下去,直到……
山治都能想象的出艾斯摆出一张臭脸来教训他不要涉险的样子,但是他已经决定了,循着艾斯之前的脚步找下去,最后能找到什么山治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自己应该去找,不然,艾斯的生命就白白付出了。
这是最最不能原谅的事情!
所以从这里开始。
“这份资料的编号我以前看到过,”山治说道,大家都看完了这个简短的资料,卓洛看着山治被屏幕映的惨白的脸,“至少可以当做是一个切入点。”
“你在哪看到的?”卓洛又问,罗蹙蹙眉,他本来先想开口问的。
山治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卓洛的眼睛。
“艾斯用过的一份资料……3年前,他还活着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卓洛和山治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他们没有对这个回答再多说一句话,一起重新看向了屏幕,卓洛的一只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姿势的原因,揽着山治的肩头。
“不过可真是个简短的资料,”基德开口了,不满意的口气,“切入点在哪里?”
“军方。”罗算是回答的说。
“太困难,”山治说,摇摇头,“这个人的资料一看就是被处理过的,完全不像是政府备案,所以切入点应该选在这里。”
山治一边说,一边指出屏幕上的一行字,一个地址。
桑尼市第六区那鲁大道128号8-19。Q医生在天使之城的家。
“你认为那里还会剩下什么吗?”卓洛不太接受的问,剩下的两个人倒是没有反对,山治笑了。
“犯罪现场是第一取证点,即使是被处理过的现场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他说,看看卓洛,“而且我坚信一点,凶手是会再次回到自己的作案现场的。”
其他三人听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一起看着山治,山治无奈的点点头,找补了一句。
“好吧,我知道对你们这些家伙不奏效……不过我们得去试试。”
“试试倒未尝不可,”罗说,站直了腰倚着转移的靠背,“不过我们最好预测一下试出来的结果。”
“最坏的就是我们全体陷进去。”基德说。
“所以我们要分开行动,”卓洛说道,“我不方便出面,也不支持山治去,调查的话一个人就足够了,基德太惹眼,所以最好是罗自己去。”
“同意,”罗没什么意见的说,“山治最好不要有任何行动,卓洛也最好不要离开山治身边。”
“我来接应罗,顺便找人翻翻首都的旧案子,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基德考量着说,“山治应该用这段时间把这些资料好好整理一下,光靠这个明显不够。”
“还有佩罗纳的事,”山治点头说,“似乎只要和我在一起她的情况就可以稳定下来,不过……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不能保证她会一直在控制中……也不敢保证我自己。”
“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你们俩的。”
卓洛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负责任的空头凭证,但是没有一个人感觉信不过他,卓洛的保证已经引不起任何不安。
“我们似乎还忘了一个人啊,”基德想起了什么,“小毛孩儿那里还躺着一位呢。”
山治最先反应过来基德说的是基拉,小毛孩儿大概说的是乔巴。
“基拉说会帮你,作为后援,他的背景不一般,绝不止他自己说出来的这些。”基德说。
“基拉可能另有目的,”罗说,“暂时信不过他,就让他那么待着的好。”
“这个人的确有所保留,但是我感觉不用太担心他的问题,”山治说,他回想着基拉和他谈话的样子和语气,“比起他个人,还是弄清楚他身后的人比较重要——多弗朗明戈和一个叫黑胡子的莫比迪克人。”
“那只火鸡?”罗带着厌恶问,他已经条件反射的讨厌多弗朗明戈了,哪怕只是听到名字。
“没错,就是他,”山治半是叹气的说,“虽然他只扮演了中介的角色,但是有这样的中介只能让人更害怕,我不知道那个黑胡子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大概猜一下……很简单不是吗?”
因为shadow。
他们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山治点了支烟慢慢的抽着。
“还记得那个核武器的事吗……”他吐出一口烟淡淡的说。
他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山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罗宾,他接听了。
“罗宾姐……”
“你现在在哪?”罗宾的声音急匆匆的问,带着紧张的严厉。
“和罗他们在事务所里,怎么了?”山治不安起来了。那边传来罗宾叹气的声音。
“没在家就好。”她有些安心的说到,山治感觉自己的心脏沉到了脚底。
“为什么没在家就好?”
罗宾顿了一下。
“你和罗的公寓被炸了。”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