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我知道你看到这个会笑个半死,这次就饶了你,不把你踢到运河里了。
因为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比写信更好的方式来跟你说这些话。现在我们没法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因为那不会产生任何结果,只要看到对方,我们都变得不够理性,电话里的声音想必也会干扰思维,所以,不如面对一张信纸的好,至少要说的话能够清楚的说出来。
罗,我很高兴我们都还活着,生平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因为活着我才又一次见到了你,我发现原来的那些日子我并没有好好珍惜过,就那么让它们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全是模模糊糊的,很可惜。不过,那天晚上我们在公寓里吃饭的事,我发誓我记得很清楚很清楚,绝对不会忘。
罗,平安夜那天你过的开心吗?希望你是和基德在一起过的……那天晚上我又见到卓洛了。
说实话,我不想谈论他,因为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总之就是想告诉你,卓洛还是卓洛,他没有改变,他只是更成熟了,而我,仍旧是爱他的。这有些可笑吧,我觉得自己很无耻,总是在骗取你们的同情,从艾斯那时开始。其实我可以忘的很快,但是我怕一旦忘记了,我自己也会被忘记。但是现在我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忘怀的,甚至都不需要耗费多久的时间,关于疼痛,香叔已经教过我们怎么面对,可是我不是个好学生,现在才学会。
因为很痛,我们才知道自己爱着。那时我很痛,所以我知道自己深爱着艾斯,现在我还是很痛,所以我知道我爱他。多么愚蠢的悖论啊。
那天我们见面,什么都没有提起,可我知道你在忍耐,因为我也忍着呢,哈哈。
我不是一个人的,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我现在一切都好,罗,希望你也是。
想到了你会参军,但是没想到你会去做军医,大概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吧,但是你是个好军医,一定是,十字联委会主席,哈哈。罗,你一定变了不少,我们都变了,不管愿不愿意。你看见了我留长头发了,那是因为跟他们打赌说,战争不结束就不剪头发,其实挺麻烦,等一打完仗,我就立刻剪掉,干脆剃成秃子怎么样……还是算了。我的身体也比以前更结实了,果然多多锻炼是好事。
已经是52年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结束战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还是没法和你并肩作战。
也许你不想问我到底想干什么,因为不管我想干什么,你一定都会支持的。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战争快些结束。我的想法很简单,实现起来的时候是很难的。我不能一口气把两方军队全体剿灭,我做不到也不能那么做,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让具体的战役加速,战争不就会缩短了吗?果然还是很笨的吧,可是给我做情报的人说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因为我的存在,会影响两军的决策,那同样可以缩短战争,我也看到了,你们在努力的回避我,因为怕我带来太大的损失,战争的确被我影响了。这似乎有些自大,但是能做到这样,我满意了。
核武器的确是在我手里,放在安全的地方,我不会用的,即使是最坏的情况。我只是希望别人不会用它,而且武器是可以被重复制造的,当我发现有人会用的时候,我需要自己也有同样的东西。但是我永远都不会用到它,想到它可能给你带去的伤害,我就感觉恶心。
罗,现在我们谁都猜不到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们却必须让它继续下去,时间是不会停止的,而我们都敌不过那流逝。就像现在,我给你写这封废话连篇的信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好苍老。
能说的话,还真的不多。有很多话,不用说出来的。
我在那部手机里留的话,你看了吧?那是真的,相信我。
山治
2152,1,4夜 ”
罗把手里的信纸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好,放回了信封中,然后用打火机把信封点燃,再用燃烧的信封点了一支烟,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信封慢慢的被烧的卷起,他松开手指,它掉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几片薄薄的灰烬。
山治有句话说错了,罗看到他的信,并没有笑。甚至可以说,罗似乎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封信,他正等着它到来呢。信的内容也如罗所料的差不多,罗想这个家伙总算是改了改满嘴不着边的毛病,一封信里都是很实际的话,而且算是诚实,不过罗蹙蹙眉,他知道山治还是撒谎了,其实他们见面的那天,罗一下就看出来山治的心脏有问题,什么身体更结实了的鬼话,不如说他的身体变得更不像人类了比较贴切。
并肩作战我也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你这个笨蛋。
吸完一支烟,罗起身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出了指挥部,走到了街道上,街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了,全都堆在树根下面或者墙角,没有规则也没有美感。罗想起来以前下雪的时候,山治都会高兴的像个傻子似的跑去赌场扫雪,因为他们住的公寓都是由物业来清扫的,其实赌场也不用山治来动手,可是他是那么的喜欢玩儿雪,而且一定要拽着想要睡懒觉的罗一起。山治扫雪的方式很特别,他会把雪全都滚成雪球,在树底下摆成一排,然后在上面画上各种表情。这会引得许多小孩子过来看,山治就会变得非常得意。
“白痴。”罗想着,不由得自己说了一句,他笑笑,继续走着。
他要到驻地医院去一趟,因为昨天召开了今年第一次北岸联军总参谋部会议,他也出席了,现在他需要在十字联委会会议上传达总参会议的决议。十字联委会的大家除了喜欢特拉法尔加主席“身先士卒”的战斗精神之外,也特别欣赏他的概括能力,总参会议那么复杂的决议到了他这里基本上几句话就完事儿了,真是堪称战斗会议,当然,那也是懒惰的成果。罗走在路上,想起总参会议来。
卓洛一切正常,正常的不正常,当时罗这么想。他表情自然,思维清晰,逻辑通畅,甚至之前的尖锐感也更加强烈了。看了山治的信罗才明白,原来他们又见到了。
罗不敢说自己是高兴的,虽然从卓洛表现和山治的信来看,这次见面显然是很和平的,甚至是愉快幸福的,罗希望这不是自己的意淫,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这个时候,好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起总参会议的决议,这种感觉就更是令罗不快了,所以他走进驻地医院的时候,表情把一个小护士吓了一跳。他穿过有些昏暗的一楼走廊,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恰好看到可雅在里面,正在给一个人打点滴,虽然没有战斗伤员,但是伤寒感冒一样有些麻烦,罗多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是乌索普。
罗想起了罗宾的一句话:我需要纾解压力。
于是他走进了病房里,面带微笑的站在乌索普床边看着他。
“特拉法尔加主席?”可雅从乌索普的手背上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惊讶。
“早上好,可雅医生,”罗一本正经的招呼道,“请继续吧。”
“好的。”可雅微笑着,重新低下头去。她是很尊敬罗的,认为他是最优秀的军医和联委会主席,并把他视为自己学习和努力的目标,关于这一点乌索普试图纠正她,但是没有成功。
此时此刻乌索普看着罗脸上的笑容,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妙了。
可雅把针头稍稍扎进了乌索普的手背里。
“等等!”罗突然说道,可雅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针给拔了出来,眨着大眼睛看罗。
“怎么了,主席?”她紧张的问,罗看了一眼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动声色的微笑着。
“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用的是什么药。”罗假正经的问道。
“哦,是!”可雅站直了看着罗,“我用的是5%的生理盐水和第3号抗生素还有脱敏溶栓安妥制剂,因为乌索普有轻微的抗生素过敏症状。”
罗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但是我建议你下次试一下7%的葡萄糖和青霉素加上脱敏溶栓,这个浓度的葡萄糖可以让脱敏溶栓发挥到80%多,可以压制住青霉素过敏的,我想抗生素的话果然还是青霉素更加有效。”罗说,可雅眼睛亮闪闪的点头。
“是,我明白了,谢谢主席!”
乌索普看着罗,要不是知道罗不可能拿他的命开玩笑,他现在真的是一头冷汗了。再看看高兴的接受着指导的可雅,他实在是没法戳穿罗的真正意图。
“好了,继续吧。”罗点点头说,可雅再次拿起了针头对准了乌索普的手背,乌索普拼命的用眼瞪罗,罗只是浅笑着无视他,看着可雅。可雅再次把针头扎进了乌索普的手背。
“不应该这样!”罗又说话了,可雅嗖的一下又把针头给拔了出来。
“罗!”平白挨了两针的乌索普终于受不了了,叫了起来,罗一脸“惊讶”看着他。
“怎么了?我正在指导可雅,这对她很重要!”罗拿出一副权威的样子说,乌索普真想起来踹他一脚。
“乌索普!不要打断特拉法尔加主席!”可雅认真的说道,有些生气的看着乌索普,然后她看向罗,“对不起,主席,你刚才想说什么?”
“你的手指有个不好的习惯,你总是这样捏着针头……”罗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可雅那边去,“这会影响你的稳定性,你现在有时间,但是在战场上我们每一秒都要抓紧,过来看着,你应该这样拿。”
可雅聚精会神的看着罗的手,完全顾不上乌索普的痛苦表情,罗拿着针头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的扎进了乌索普的血管里,立刻就有回血反应了,可雅热烈的点着头。但是罗却又把针头拔了出来,乌索普咬着牙。罗就那么一边指导着可雅应付各种紧急状况的技巧,一边拿乌索普的手当针垫,一针一针又一针扎的不亦乐乎,乌索普又没法反对,因为可雅正学的起劲儿,完全被罗所教授的东西迷住了。最后,罗终于一针定音,手法利落的固定好针头,站了起来。
“记住这些,会对你有帮助的。”罗总结道,可雅用力点头,笑的很明亮。
“我会记住的,也会多多练习的!谢谢主席,你明明那么忙却……”她感激的说道,乌索普在心里大吼着反对这些话。
“没什么,”罗也笑的开心的样子,“你是个好医生,我很看好你的精神和能力,那么……我还有个会议,先走了。”
乌索普在心里把罗从头到脚骂了一遍,你有会议不早点儿走你这个混蛋!
“是!再见,特拉法尔加主席!”可雅敬了个礼说道,罗回了礼,走向了门口,但是他又回头看向他们俩,弄的乌索普又是一阵紧张。
罗抬起自己的左手,动了动无名指。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都没机会说,”他开口道,笑笑,“祝你们幸福。”
他说完就干脆的离开了。可雅站在那里脸红了半天,然后她一脸幸福的转向了乌索普。
“特拉法尔加主席真是个好人!!”可雅充满感情的说道。
乌索普看着可雅的笑容,是在没法把实话——“好人个屁!”——说出来,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后那句祝福是真的,乌索普笑笑,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不过他看向了自己手上那十几个针孔,觉得还是把这个想法斟酌一下的好。
罗在走廊里隐隐的听见了可雅说他是个好人的声音,他自己也笑了,那个姑娘单纯的让人觉得欺负她有点负罪感,他不由得羡慕了一下乌索普,可雅那么好的女人居然被他追到手了。罗劝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想起基德来,那会很破坏气氛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空荡荡的。
罗只是淡淡的笑笑,走上了楼梯。
会议室在顶楼——七楼,罗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座医院竟没有电梯!虽然爬七楼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果然还是好懒啊,这也是他讨厌开会的原因之一。罗走到门口推门便进,他知道自己迟到了,不过没关系,大家都适应了。他走进会议室的同时,与会者起立敬礼,罗潦草的回礼,大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坐!备案!”他发出两个命令,大家都坐了回去,有人到前面去替他把会议备案放好。罗站在了长会议桌的最前端,看着与会的十五位十字联委会常务委员,他低头看着会议备案,有些烦闷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细半框眼镜来。这一直是罗纠结的地方,因为一年来总是在光线很恶劣的条件下做精细的手术,他的眼睛受损不小,看这种细小的字竟真的需要戴眼镜了,不然就要贴到附近去看,他觉得那样更令人讨厌,还是选择了戴眼镜。他每次都会想起来以前自己嘲笑戴眼镜的山治是斯文败类,现在山治看到戴眼镜的他会说什么呢?衣冠禽兽?哈,大概吧。
不过基德第一次撞见鼻子上架着眼镜的罗的时候,倒是意外的没有吐槽他,只是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那让罗更加不爽,还不如被嘲笑几句来的痛快!
他低头很快的浏览了一下会议备案,然后看向了大家。
“今年的前半年,估计不会有大的战役,”罗开始说道,手撑着桌子,从眼镜上方看着下面的诸位,“所以大家准备一下,从下周起我们要招收新的战地医生,并在这半年内将他们带出来,具体方案在这里,传下去看看。”
罗说着把一摞文件扔到离自己最近的人面前,他留下一份开始往下传,最后大家手里都拿到一份。
“训练强度很大,因为我们没有时间,”罗接着说,“主要是为了配合后半年将要打开局势的几次战役,当然那都是计划中,到时候还有具体安排,在相持阶段里,小规模战斗不会停止,我要求随军医生保证死亡率为零,不要因为就是互相开了几枪就损失兵力,那很没意思。新医生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就带他们一起随军行动,实战比什么训练都更有效……”
“问题!”有人举手说,罗看向他。
“卡洛医生,什么问题。”
“我看了一下这个训练方案,为什么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让他们学习旧案例?”卡洛问。
“当然要学旧案例,那是经验。”罗理所当然的说。
“但是为什么大都是死亡案例呢?”卡洛蹙着眉,他似乎有些敏感。
罗挑挑嘴角。
“让新人看死亡案例会让你不安吗卡洛医生?”他说,“但是我认为那是有必要的,成功的案例说明了可行性,而死亡案例却能说明问题,我想比起让新人学一些成规,不如让他们提前知道士兵会怎么死在手术台上,那将会带来很大的启发。”
“也的确会带来很大的不安,”卡洛针锋相对,“他们大都是没有接触过死亡的年轻人,在上战场之前就让他们知道自己可能在手术台上杀死某个战友,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那么你是说让他们被自己突然制造的死亡吓住就是个好主意了?”罗回敬道,“一个弄不懂死亡是怎么产生的人是没法成为一个冷静的战地医生的。我需要他们熟悉死亡,并从那里看到方法。”
“难道就没有一个温和的手段来告诉他们吗?你也一定知道,就这么直接对着这么现实的死亡会让人很沮丧。”卡洛客观的说,罗点头。
“你没听我刚才说的话,”他说,有些累的样子,“我说过了,我们没有时间,我需要他们尽快的进入状态,他们是士兵,是军医,不是要我们呵护的孩子!死亡那种东西我们要直接扔到他们怀里去让他们抱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那种军医,他们沉着冷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慌乱甚至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去也不会受到影响!一个优秀的军医必须是残忍的!明白我的话了吗?”
罗已经失去耐心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看着卡洛。卡洛的脸色很不好,他紧蹙着眉看着罗。
“你太激进了!难道你就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吗?你不能那样要求别人!”他说道。
罗笑了起来。他重新看向卡洛,平和了许多。
“卡洛医生,你成为军医之前是干什么的?”罗突然跑题的问道,卡洛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直视罗。
“我是首都磁鼓医院首席胸外科医师,但是我是SCA人,所以开战后回到了这里。”他自豪的说,罗点头,向他竖了个拇指。
“很感动,你是个好家伙,”他半带诚意的说,看看其他人,“你们呢?战前都是做什么的?”
大家纷纷回答了,大部分战前就是资深的军医,或者是某大医院的主治医师和医科大的教授,还有一个是研究生,还有一个是来自外国的志愿者,但也是专业的医师。罗听完了大家的回答,站在那里沉了一口气。
“很好,这是个重要的了解,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对我的训练方案产生疑问了,”他说,挨个从他们脸上看过去,“你们知道我在战前是做什么的吗?”
没有人知道,大家都看着他。罗撑着桌子,顿了一下。
“战前,我是SCA警察局鉴证科高级顾问,也就是……法医,”他说,看了看下面的医生们露出的惊讶表情,罗轻笑,接着说道,“同时,我还是一个送行者。啊,你们不是圈子里的人也许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另一个名字你们一定知道,我是说……我是一个杀手。”
惊讶的表情像是僵在了大家的脸上,但是罗却没有什么成就感,这些话,他并不是真的想说出来。他看着自己的部下们。
“这意味着什么呢?”他清晰的说道,“这意味着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死亡,我更清楚人是怎么被杀掉的,所以我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不让他们死去……所以我们刚才的讨论结果就是,我经历过你们难以想象的有关死亡的事情,我有资格要求别人。”
罗说完,啪的一下合上了会议备案,走向了门口。
“就按我的方案来,异议一律驳回,散会。”
话说完的同时,他也走到了门口,看也不看身后一眼,出去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罗才发现自己忘了把眼镜摘下来,他把它拿下来,放回了口袋里,刚才逗可雅和乌索普玩儿所得来的一点儿愉快现在全都消耗没了,罗在想自己说的话,然后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把那些话告诉他们呢?真是蠢!但是看到那些人一个个自以为是的样子,一时火大就……算了,吓吓他们也好。
罗来到二楼他自己的专用办公室加诊室,很大的一个房间,设施也很齐全,每天有护士来整理,不过罗自己倒是不常来。他其实是想到这里来补眠的,不过他刚到后面办公室里在沙发里躺了不到半分钟,就听见诊室的门被重重的推开又关上的声音,他咒了一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向外看去。
是基拉。罗起身出来,基拉一言不发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到一边的椅子上,罗挑挑眉毛,看着并没有穿着鹰翼制服的基拉,他左肩和胳膊上的伤口看上去很凶险,因为一直用厚实的外套裹着,血已经在伤口上糊成了一大片,罗看着,在心里说一声“没有美感”。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罗一边悠闲的问着一边开始洗手,用一块消毒毛巾擦擦,从无菌柜里拿出了器械。
受了伤的基拉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除了脸色很糟糕,嘴唇惨白之外,坐在椅子里的他显得从容如常。罗把器械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基拉,让他把衬衫也脱了。
“一点儿疏忽。”基拉简洁的回答,把撕破了的黑色衬衫也脱了下来,黑色的料子看不太出血迹,但是那粘糊糊的一片却显示了相当可怕的出血量。
罗坐下来看了看伤口,是钝器撕裂伤,处理起来很麻烦的。他咂了下舌头,心想这家伙真会添乱。他把垃圾桶用脚尖勾到身边,开始着手处理,很快,擦血的纱布和酒精棉就填满了本来是空着的垃圾桶。
“基德知道你受伤了吗?”罗一边忙活着一边问。
“还不知道。”基拉回答,罗看了他一眼,笑笑。
“他会发火的,你小心点儿。”
“我会跟他解释的。”基拉倒是不担心,罗大致明白这伤是怎么来的了,虽然不怎么关他的事,果然还是在心里反感了一下CP9那些家伙。
“那小子知道吗?penguin……”罗又问道,基拉摇头。
“不准备让他知道?现实吗?”罗扔掉了最后一块纱布,伤口已经清理出来,可以缝合了。
“不现实,但是没有必要,他自己发现就发现,发现不了最好。”基拉无所谓的说着,罗轻笑,拿起了针线,开始缝合那些长长短短很不规则的伤口,没有打麻药,他尽可能缝的快些。
“你这个人这一点还真是讨厌啊,”罗边缝边叹着,“还以为你改了独行的习惯呢。”
“我改了,”基拉说道,“不然来找你干什么。”
罗好好的看了基拉一眼,碎发下基拉的眼睛微微闪光。
“其他的医生也可以处理这种伤口,我却特地来找你这个十字联委会主席。”基拉淡淡的说着,罗发现自己没有误会他的眼神,蹙了蹙眉,手头的工作并没有停下。
“我对CP9不感兴趣。”罗直截了当的说。
“我也是,”基拉说,“但是我们不能不管山治。”
罗把针拔出来重新缝了这一针。他不看基拉,基拉也没有动。
“山治怎么了?”罗的声音变沉了。
“你和他有联系吗?”基拉问。罗抬起眼睛看着他。
“我问你他怎么了。”他重复了一边问题,灰色的眼睛里危险已经要盛不住了。
“如果你们没有联系我不能告诉你。”基拉没有让步,罗摇摇牙,接着缝下去。
“你猜到了才来说的不是吗?没错,我们算是有联系的。”罗说道。
“能保证安全吗?”基拉问,罗冷笑,用针尖戳戳基拉的伤口。
“比你这样的安全太多了。”
基拉沉下一口气,看着罗,他已经缝好了,打了最后一个结,把针扔到了盘子里,用酒精棉擦着手。
“他被防卫军特工部盯上了。”基拉简短的说了出来,罗开始往伤口上涂抹促愈合的药水,它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的?”罗问。
“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基拉这样回答道,罗点点头。
“你是想要我给他传消息?有必要吗?山治有自己的情报。”罗说。
“但是这个他也不知道,特工部是所有人的死角,因为他们并不算是正式的军方组织。”基拉说,罗扔掉了涂药的棉布。
“CP9有办法?”罗问。
“他们在寻找办法,所以需要我的协助,”基拉说,不太痛快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但是今天我发现特工部已经盯住山治了,这很糟糕。”
“你认为现在会有人对付的了山治?”罗好笑的问,开始用纱布包裹基拉的伤口。
“从个人角度来看的确没有,”基拉客观的说,“但是别忘了,那是一个永远在黑暗中的组织,你没法和一个看不到的东西对抗。”
“很高兴你从里面出来了。”罗带着讽刺说,手法麻利的裹好了纱布,开始用绷带缠上基拉的肩头和胳膊。
“我现在有种又回去了的感觉。”基拉说,罗笑着。
“你不是认真的吧?想让penguin再哭一场?”
“和他没关系,罗,这次真的危险了,多弗朗明戈在活动。”基拉说,罗锐利的看他一眼。
“那只火烈鸟?他和特工部有关系?”
“以前有过,我们算是认识,上次说我是卧底的也是他,”基拉平静的说道,“开战之后他一直没有动静,我以为他已经退出了,但是现在看来他没有,而且,他在看着山治。”
罗不说话,一圈一圈的把绷带缠好,固定的很结实。
“多弗朗明戈为谁工作?”罗问,基拉发出一个算是笑声的声音。
“他为自己工作,但是我猜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开始对元帅感兴趣了。”
“战国?”
“也许,但是现在的军部元帅是萨卡斯基,相信我,他是个比战国还可怕的人。”基拉说,罗不记得基拉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评价过任何人。
“他现在在干什么?”罗问。基拉顿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首先我不能明确,”他说道,“上次penguin的行动,他明显是故意把情报漏出来的,在没有明确他的意图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而且,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因为这件事CP9不知道,你知道的太多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基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怕,我没法确定你到底在背叛谁。”罗说了实话,他看着基拉那张不确定的脸,除了平安夜那天,真的很少见到他的全貌。这个从来都很神秘的人真的可以做到反复背叛,而且毫不恐惧后果,罗突然感觉他被CP9扣押的那一星期的确是必要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背叛山治就够了,”基拉不介意的说,“我不是个正人君子,也从来都不指望自己成为一个英雄,所以我无所谓背叛,那对我来说很轻易。”
“真是卑鄙啊!”罗微笑叹道。
“过奖了。”基拉淡然应对,罗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如果是和山治有关系,我会帮忙,但是基拉,话说在前面,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成为了山治的威胁,我会杀掉你,你知道我是谁,我能保证你逃不掉。”
“很高兴你能坦诚,我感觉放心多了。”基拉说着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受伤的手臂和肩膀,罗走到桌子前面,给他开了一些药,把处方交给基拉。
“消炎药和镇痛药,还有一些能让你的神经放松的东西,”罗说着,基拉看着处方,“我还有句话说,那就是千万别因为你受伤而让penguin来烦我好吗?上次你在我这里昏着,他快把我弄疯了。”
“这次我没有昏着,”基拉看着处方说,“谢谢。”
“等等。”罗说完转身走进了里面的办公室,没一会儿,他拿了件不算太厚的外套出来。
“你总不能这么出去吧,”他说着把衣服递给了基拉,“这是我的,记得还回来。”
基拉拿着衣服看了它半天,罗以为怎么了,他突然看向了罗。
“特拉法尔加,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对这件衣服产生很大的恐惧感。”基拉说,罗脸一黑,伸出手去。
“我改主意了,现在就还我。”他说,但是基拉把衣服穿上了,还挺合适的。
“你变了许多,但是我不为此高兴。”基拉说,罗意味复杂的笑了笑。
走廊里传来一阵很响的脚步声,罗听出来那是谁的时候,诊室的门就开了,基德大步跨进屋里,摔上了门。他看看罗,看看基拉,看看扔在一边的沾满了血的衣服。罗微微挑起嘴角,准备看好戏。
“你想解释吗?”基德对基拉说道。
“你不需要听我解释,很明显。”基拉胆大的这样说道,成功的把基德弄火了。
“我需要你解释!”他大声说道,“为什么你在帮CP9做事?你是我的副队长!”
基德顿了一下,用手指指基拉的手臂。
“而且你受伤了!”他找补道。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看呐,他多么的爱你。”罗故作认真状对基拉说。
“你给我闭嘴!”基德咬牙切齿的说,基拉也用“拜托”的眼神看着坏笑的罗。
“尤斯塔斯少校,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喧哗,”罗说道,“而且你们鹰翼11战队的队务问题不要在我的诊室里解决,基拉少校的伤已经没有问题了,三天后来换药,一个星期就可以拆线了,药按时吃,没事的话请回吧,慢走不送。”
罗一口气说完,抱着手臂在那里看着那边的队长和副队长两人,基拉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的衣服卷起来拿在手里,先走出了诊室。基德还瞪着罗看,罗则是一副“你看我又能怎样”的表情。最后基德挑着嘴角笑笑。
“你要是不解释的话,我就按照你在吃醋理解了。”他说道,罗哈哈的笑了几声。
“好吧,就那样理解吧。”他说。
基德到罗跟前轻吻他一下,转身离开了诊室。
罗站在那里,看着垃圾桶里那些满是血迹的纱布和药棉,想着基拉跟他说的话,他突然感觉有些兴奋,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是毕竟有医疗以外的事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罗意识到自己需要这种调节,不然他说不太准自己会不会在哪天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来,比如把某一条伤的不是很严重的腿给锯下来之类的。
他笑笑,也许自己并没有改变呢,至少是某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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