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治一到家就被乔巴抓住检查一番,山治反复强调自己除了眉毛之外一切正常,佩罗纳吐槽他说不对,现在眉毛也很正常,还让乔巴做点什么来维持这种正常。乔巴检查了山治的助听器,稍微调整了一下信号。乔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山治自己清楚,到现在为止,山治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听力,他现在听到的所有声音都要依赖于助听器向他的大脑直接提供的信号了。
山治还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很震惊的决定。
他决定换掉自己的左臂,开始使用义体。
山治让乔巴准备一下,乔巴问为什么要换左手呢,你不是右撇子吗?山治只是笑笑说哪只手还不都一样是他的,没有多解释,不过乔巴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之后,感觉自己能够明白些什么。
右手是我自己的,用来拥抱你,然后让左手告诉我,我拥抱的是你。这就是山治的小打算。
对山治的返回显得最淡然的是金,他只是在门口和山治很快的互相拥抱了一下,然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其他人围着山治转,自己在一边安静的微笑,山治问起路飞和波雅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几句话,告诉山治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联系。
晚饭之后,山治洗了个澡准备休息了,小小的别墅里安静了下来,郊外的夜晚格外的幽深,树林中某种没有迁徙的鸟儿悲伤的鸣叫着,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
山治躺在床上,睡不着。
从他决定参与到这场战争时起就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管别人做什么,他只管做自己的事,为此他必须不怕背叛不怕被利用,直到今天,他感觉自己做的很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件事而心慌,下午的时候他对卓洛说了抱歉,也没有给他解释,山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只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卓洛的事情,至于到底哪里对不起他,山治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他只是莫名其妙的道了歉就走了,不管卓洛有多么疑惑。
山治从床上起来吃了一遍药,吞咽的时候他觉得很困难,喝了一大杯凉水之后,他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安静的走去了另一个房间,很轻的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门,进去了。
金也没有睡,甚至没有换上睡衣,房间里没开灯,他坐在床边看着走进来的山治,表情是料到的宁静,他弯起嘴角。
“你到底还是来了。”他说,山治关上了身后的门,站在那里看着金。
“我睡不着。”山治诚实的说,金笑笑。
“你经常失眠不是吗?”
“这次不一样,我觉得特别的难受。”
“所以你过来找我?需要我安慰你还是给你做一下心理疏导?”金玩笑般的问,山治轻笑,摇摇头。
“我只是来跟你说说话的。”山治说着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金去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山治身上,尽管知道他感觉不到冷。
“这一个月很辛苦吧?”金问,山治点头。
“辛苦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悲哀的是所有这一切过去之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山治叹气,他想摸烟,但是穿着睡衣没有带,金伸手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一盒烟给山治,山治点上了一支。
“预料之中的不是吗?”金宽慰的说。
“算是吧,本来这场谈判就是一个尝试,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山治吐着烟说,“我只是在想,明天我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把决议书公布出去。”
“无所谓不是吗?反正没人看得到你的脸。”金说,山治笑起来。
“可是我自己能看到啊!”他说,叹口气,“那一定是一张愚蠢而无奈的脸。”
“不会,那些在决议书上签了字的人才会是那种脸。”
“对他们也很抱歉,毕竟大家都努力了。”
“很显然有人不喜欢努力的结果。”
山治看向了金。
“你喜欢那个结果吗?停战协议?”山治突然严肃的问,金看看他。
“喜欢,从个人角度上说我再喜欢不过了,”金回答,“只要停战你就不用受这些苦了,这座城市还有一些期待可以留下来,不过……我们不能用喜欢与否去判断正误。”
“正确,该死的正确……”山治骂了一句,“金,你似乎一直都是对的。”
“我可不那么想,至少爱上你这件事我就错的一塌糊涂。”金说,山治笑着。
“的确是,从各种角度上讲你都不该爱上我,虽然我不知道到最后那能不能证明或者挽救什么。”山治说,金沉默了一下。
“也许能吧。”他说道,山治用力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又呼出来。
“能?你准备证明什么?还是挽救什么呢?”山治问,问题尖锐起来了。他用指尖掐灭了烟蒂。
“我不知道,我在尽我所能的尝试……”
“金!”
山治低低的叫了一声金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金看着他,山治从来没有用那种语气叫过他的名字。
那种充满了感情的,好像要哭泣一样的声音。
那只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那视线冻结了。山治就坐在他的旁边,但是呼吸却好像很遥远。那寂静的一分钟里,他们只是互相看着,试着找到那个缺口好逃脱出去,但是不行,找不到。
山治先开了口。
“你的尝试就是把光学迷彩交给特工部吗?”
金静静的回答。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
山治感觉到指尖在抽痛,转瞬即逝。
他知道是金,从看到那个让路奇能够隐形行动的仪器之后他就知道是金。那个东西毫无疑问是小型的光学迷彩,是弗兰奇天才的杰作,是从未公开过的,独一无二的。Red lady身上搭载的要大的多,耗费的是摩托本身的动能产生的电力,所以能够持久维持隐形。路奇用的那个很小,蓄电池提供不了多少电,所以之后需要那么多掩护才让他安然离开了现场。但是就算小,那也是光学迷彩,山治虽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那和他用的东西是完全一样的,他不会天真的认为那是特工部自己研制的成果,而不是他们“偷”来的。
如果是偷来的……
山治努力过了,但最后他遗憾的发现,除了金他找不到任何别的答案。
卓洛永远都不可能背叛他,山治从来都很确定这一点,他曾相信金也是一样的,而现在,那变成了最让他害怕的背叛。
不,也许那从来都不是背叛。
山治感觉自己的舌头是干燥的,他张开嘴试着说出声音。
“防卫军……特工部,第一执行官……”
“少将……金。”
金说完了他说不下去的话。
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又直直坠落下来,山治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是看着金的眼睛,有那么几秒他以为自己要气的哭出来了,但是没有,那几秒过去之后,山治变得很平静。
当然也包括一直跟在山治身边的他。
面对着现在的山治——金发及腰,脸庞消瘦,身体残疾——金突然好怀念当年被他从路边“捡到”的人,那时候的山治像是个漂亮的木偶,坏掉了而且沾满了血被人抛弃在那里,遇见了他。
不,不是遇见,金纠正自己,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偶然,一切都是计算和安排,一切,都是刻意。
除了金会爱上他。
但是现在想来那倒不像是个意外呢,金想着,因为他看着山治已经很久了,在开战之前就开始了。
作为特工部第一执行官,金在开战之前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把shadow和他身边的一切,都卷进计划要爆发的战争中。那是一个耗时五年的庞大任务,事无巨细全是金一手操办的。特工部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第一执行官在干什么,他是一个消失了的人,一个鬼魅。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仔细想想看,那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一个莫名其妙就对你忠诚不二的人呢?因为金陪着他走出了最初的混乱,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山治忘记了怀疑。现在用爱情来解释的确行得通,但是山治知道,很多时候爱情是很软弱的,尤其是面对像他们这般强大的人,所谓爱情,不过是受伤后的一片阿司匹林,你不能说它没用,但是你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它真的救不了你。
山治没有失望,实际上这一切的确应该是金能做到的,他只是悲哀,因为不知为何,他还是相信着,金的确是爱他的,是真的,真的。
所以他们才说,那是一向都正确的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被背叛了的山治怜悯着背叛了他的金,但是,很难原谅。
决议书签订之后,金就知道要结束了,不是战争,而是他和山治的关系。他很了解萨卡斯基,他知道那种满是妥协的协议那个人是不可能接受的,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这一次,特工部确定是逃不脱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