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 第六十六章:不在身边的人(下)
乱浮城2016-12-16 12:454,911

  经常有那种时候,卓洛会思考自己是不是信任马尔科,还有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兄弟?朋友?战友?或者干脆就是利用关系?这种事要问山治,卓洛认为自己是想不通的。

  可是现在他不想问山治,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抽支烟待会儿,然后把刚刚知道的那些事全都当成一堆垃圾信息忘掉,马尔科说这样比较好,卓洛也同意。

  卓洛是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抛弃他这个儿子,因为他很健康,身体没有任何残障,大概是因为情况所迫吧。他知道山治也从不记得他的亲生父母,实际上大部分孤儿都不太清楚那回事。

  但是马尔科知道,因为他是在五岁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抱着送到纽盖特那里的,当时他快要死了。

  先天性血小板结核。

  马尔科的母亲是个未婚妈妈,鼓足了勇气生下的儿子居然患有那种闻所未闻的疾病,她努力了,但是她没有力量去维护孩子的生命,她能做的只剩下了求助。她干脆下了狠心,带着儿子去找那个有名的大黑帮,白胡子。哪怕是像乞丐一样求赏,也要救活这个孩子。

  她找对了地方,纽盖特想都没想就出手救治了她的儿子马尔科,但是就在孩子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连一句话一个字条都没有留下。她大概是害怕孩子病好了之后人家会打发孩子和她一起走,所以她自己离开了,至少让孩子可以留在那个衣食无忧的地方。

  她的母爱狠毒而深沉。

  就这样,马尔科留在了纽盖特身边,成了他的养子。他的病因为发现早,治疗及时,很快就恢复的和正常人一样了,但是医生说这种先天性的疾病是无法根治的,将来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作。

  纽盖特对马尔科说,你比别人更容易死掉。还是小孩儿的马尔科笑,那就在我死掉之前让别人先死。

  他是个可怕的孩子,后来他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少年,一个可怕的青年。他一直让自己保持在强大的状态,他精明而强悍,他让自己成为那种很少受伤的强者,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比别人更容易死掉,所以他必须比别人更强。

  他几乎做到了,受伤的时候难免会有,但是因为病一直都沉睡着所以没什么危险发生,有时马尔科会以为它已经离开了,就像母亲一样抛弃了他。

  马尔科没有恨过自己的妈妈,他很小就知道那个年轻的女人为他的生命付出的一切和所做的努力,他甚至能明白她的狠心抛弃是出于多么深的爱意。他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生母,但是找到的只是一个小墓园中的一块低矮的墓碑,那上面她的名字让马尔科陌生。

  马尔科从来都不认为生命是公平的,所以他从16岁杀第一个人起,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人命的负罪感,他是一个天生的杀手。他的强大和平静淡然全都来自从出生起就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死之利剑。

  不过安静的过了这么多年之后,那把几乎被他忘记了的剑终于要掉下来了。

  马尔科告诉卓洛,他的老病发作了,万一哪天受了什么伤,哪怕只是个一厘米大的口子,他都可能失血而死。就算不受伤,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症状和并发症,他还是会死。

  卓洛问你能撑多久,马尔科说撑死半年,卓洛说那够用了。马尔科笑着点点头,说是,但是要让你知道,万一哪天我挂了,你要担下所有的职责,联野总司令的位置不能空着。之后马尔科又补充了一句,在那之前,你就把我的这些话忘了吧。

  卓洛抽完这支烟。他在难过,尽管有无数次他都认真的想杀了马尔科,但是现在他真的很难过,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如此的不希望马尔科死去,虽然这个人大多数时间都那么的让人生气又讨厌,而且他死了以后,要塞的事情……

  卓洛扔下烟头,用脚用力的碾了一下。他决定去找罗,他猜这件事罗是知道的,不然马尔科怎么知道是那个病发作了呢?马尔科需要的不是一个接替联野总司令位置的人,而是治疗。

  虽然他本人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卓洛在走廊里走出没几步,娜美就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他,什么也没有说,把一大把报纸塞到他的手里。卓洛奇怪的翻看了一下。

  那全都是各大报纸的首页头条,还有一些私人印发的传单和海报,全都说着同一件事,一件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发生了的事——

  SCA市民要求放弃现有国籍,建立新的主权国家,成立新政府,呼声最高的元首人选……

  卓洛手里的报纸皱了起来。

  “……克洛克达尔!”

  堂吉诃德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些什么问题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早上拉开卧室的窗帘之后突然就很想离开首都回天使之城去。可能是缺少一杯咖啡,或者红酒,谁知道呢?他回头看看被照进来的阳光弄醒的女人,她赤裸的身体在丝绸的被面下呈现出悦目的曲线,亚麻色的卷发有些凌乱,让堂吉诃德觉得不愉快,他从来都不喜欢让女人留在自己的床上,但是昨晚忘了赶她走,战役刚刚结束的慌张让这个妓女很不安,他有意折磨着她,直到她昏睡。

  堂吉诃德喜欢那样,战争和性都是能让男人兴奋的东西,而女人很少懂得去欣赏它们的美学。所以一边享受着在夜空中奔驰的战争的氛围一边让身下的女人哭泣呻吟,他觉得世界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混乱而淫荡,充满了生和死的无序交替,而他,是站在中央的主宰者,不是神,他蔑视神,认为它除了折磨人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他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年轻女人轻声尖叫了一下,跳起来。

  “走!走吧!”堂吉诃德冷漠严厉的说,她小声的骂了一句,潦草而迅速的穿好衣服,抓起桌上的钞票塞进包里就离开了。

  堂吉诃德叫人送一壶咖啡上来,想了想又叫了一杯白兰地。他不太想换衣服,但还是去换了,在他穿上衬衫的时候,咖啡和白兰地送上来了,和饮料一起出现的还有侍者之外的一个人,仍旧是堂吉诃德不喜欢的一个人。

  拉菲特带着面具式的微笑走进了房间,没有征求堂吉诃德的同意。

  “一大早就有令人讨厌的人来拜访,这还真是不值得期待的一天啊!”堂吉诃德“友好”的笑着说。拉菲特一点儿也不在意,相反他不客气的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了沙发上喝了一口。

  “令你不会讨厌的访客……大概是没有的,所以我们都不要去介意了,”他说,又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似乎很好,“堂,你从来都没喜欢过任何人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什么人呢?”堂吉诃德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向里面兑了一些白兰地,“不过你不是来讨论我的人生哲学的吧?”

  “改天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拉菲特愉快的说,“但是今天的确不是。我的老板让我来谈谈我们之间的生意问题。”

  “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然后告诉他让他自己来。”堂吉诃德说着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东西,很轻的蹙蹙眉头。

  “你知道他遇到了些麻烦,”拉菲特还是那张脸,好像老板的麻烦让他高兴,“现在活动起来还很困难。”

  堂吉诃德大笑起来。

  拉菲特的老板帝奇在梅利市驻军大爆炸的时候受伤了,听说伤的不轻,连路都走不了。这件事让堂吉诃德笑的很痛快,比什么驻军的爆炸有趣的多。何况他已经厌烦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了,他从来都视帝奇为一个虚伪的小人,之前只是因为他的货源和人脉才和他打交道的,现在已经想要踹开他了。

  堂吉诃德有资格讨厌帝奇,因为同样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他还不是个虚伪的小人,你顶多能说他是个疯狂的战争贩子,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渣。这就够了,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不会嘲笑一个赤裸的恶棍,但是一定会鄙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在堂吉诃德的价值标准下,大多数人都是伪君子,包括帝奇,还包括他的老师克洛克达尔。

  “SCA那边的新闻你看了吗?”他问道,拉菲特点点头,放下了空杯子。

  “看了,克洛克达尔的计划如期实现,可喜可贺!”拉菲特不带感情的说,堂吉诃德短促的笑了一声。

  “实现?放屁!他最后什么都实现不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会和我们所有人一样不得好死。”他笃定的说道。

  “悲观主义者。”拉菲特简单的评论道。

  “错,”堂吉诃德否定,“我是个浪漫主义者,老鳄鱼也是,但是我们俩的浪漫是矛盾的,所以我很讨厌他。”

  “他作为一个老师似乎有些失败。”拉菲特说。

  “他是个好老师,但是我比较特别,没有被他影响,反而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相反的东西,”堂吉诃德一口喝光杯中的咖啡,“他向往着绝对的权力,而我却想要绝对的自由……我们是天敌。”

  “有人会为此高兴的,比如说我,”拉菲特有些机械的说,“难道你不准备为自己的老师准备些什么吗?”

  “不,天使之城已经完蛋了,联军无法帮助他稳固政权,何况那些人也不都买他的账。”堂吉诃德自信的说。

  “但是民众的呼声很高,联军也不能无视市民的意思,而且只要新政权成立,凭借天使之城的号召力,会有越来越多的地区加入他们的,先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但是那种影响必然是巨大的。”拉菲特说。

  “我知道,”堂吉诃德不耐烦的说,“但是有什么呢?难道你和你的老板在梅利市都是闭着眼睛生活的吗?当初帝奇把核武器弄到天使之城里之后就自己离开去了梅利市,不就是想等待现在的战局吗?首都军部已经抓狂了,边防军也正式出动了,虽然损失了美杜莎,但是他想要的东西大部分都得手了不是吗……反正说来说去,他只是想赚钱。”

  堂吉诃德的眼睛危险的看着微笑的拉菲特。

  “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不是为了钱……”他接着说道,嘶着冷气,“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帮助任何人,我不想看到任何胜利,我想要的,只是被战争摧毁过后的世界,还有大彻大悟的人们。”

  “那之后呢?你不能指望世界能保持在那个状态。”拉菲特不紧不慢的说。

  “我不贪心!在我有生之年就足够了,之后的事谁在乎呢!”堂吉诃德坦然说,他放肆的笑着,指指拉菲特,“试试看吧!那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面对着最真实的自己,而不是一个被泛滥的物质和虚假的精神包装过的商品化的人!那不叫活着!人生来不是为了带着这些枷锁,而是为了掠夺!那是人的本性!追求自由,而自由的代价就是失去我们赖以生存的伪装,而能完美的撕下伪装的就是死亡,大量的死亡,大量的失去,大量的毁灭……能带来这些的,只有战争!”

  拉菲特静静的看着堂吉诃德的眼睛,很少这样不用隔着太阳镜看他,拉菲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的疯狂,但是现在他直视着堂吉诃德的视线,那种既冰冷又狂热的感觉,让人悚然。

  “如果让人知道你竟是为了这种理由而在这场战争中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人们该是多么的绝望。”

  “我一点儿也不重要,”堂吉诃德一反常态的说,“我只是爱凑热闹,顺便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我不会把和平主义者卖给你们的。”

  他说完,吊起嘴角,两手一摊,然后冲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拉菲特仍旧机械的微笑,他站了起来,稍微欠了一下身子,信步走出了堂吉诃德的客厅,很安静的关上了门。

  堂吉诃德看着那壶咖啡,最后拿起了剩下的白兰地,喝了下去。

  拉菲特离开了堂吉诃德之后,走出了酒店大门,他走在大街上,车辆很少,行人也很少,每一个人都有些行色匆匆,那不都是因为寒冷,拉菲特在他们的衬托下更显得从容悠哉。

  “你都听见了吧?”他拿出手机推开盖子直接说道。

  “是的,都听见了,似乎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啊。”电话里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

  “很显然我们不能让它们一样,”拉菲特说,“我闻到了战争结束的气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不会那么快的,沉住气。美杜莎的事情不算什么,我们还有很大的余地,现在看SCA独立的事情会怎么发展,我们还有很多机会,首都军部会给我们的。”

  “但是和平主义者仍旧是最重要的。”

  “不用担心那个,有必要的话,一场致命的意外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况且对堂吉诃德那种人,根本就用不着‘意外’。”他说完粗声大笑起来,拉菲特也笑了。

  “防卫军会下手杀掉堂吗?不过我想只有特工部才有那种本事。”

  “不仅是防卫军,联军也会出手的,还有他亲爱的老师克洛克达尔先生,我们只要旁观就可以了,你要留神,不要让和平主义者落到别人手里。”

  “明白。”

  拉菲特收起了手机,他收收自己的大衣衣领,冷风有些变强了。他不禁又想起刚才听堂吉诃德说的那些话,他承认自己在那个时候被堂感动了,但是现在他恢复了冷静,他明白,任何浪漫都会死在现实的铁蹄之下,堂吉诃德的也必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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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之岛:天使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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