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 第四十四章:回归(中)
乱浮城2016-12-16 12:443,772

  婚礼结束了之后,罗回了驻地医院自己的办公室,新军医的训练还在进行中,他有很多事要忙,但是他坐下没一会儿就接到了电话,有伤员送来了,罗说你们先处理着,我马上就下去。然后他就放下了文件下楼去了,急救区在一楼。

  是鹰翼11战队的人。任务结束后返回的路上被算计了,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本来没有几个人受伤的,这下可好,放倒了一大片,轻轻重重的各种伤势的都有,好在没有人死掉。

  有经验的军医都集中在重伤员身边,伤的比较轻的就交给新手了,急救区里全是来回穿梭的医生和护士,还有被搀扶着走过的战士,罗从楼上下来直接就往最里面的大手术室去了,送到那里的是伤势最重的,需要他亲自动手。罗省去了全身消毒的过程,他脱了迷彩直接穿上白大褂,只给小臂和双手消毒,带上口罩和手套,准备开始手术了。

  是一个被炸烂了左胁的小伙子。伤口不深,但是很脏,处理起来让人很烦躁,但是又必须一点一点的清理,罗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呼吸很不顺畅,开着空调的手术室里温度让人不适,他不停的冒冷汗,很快衬衫和白褂都湿透了,一边的护士不停的替他擦着汗,最后竟担心的问了一句主席您不要紧吗?罗嘴上应着没事,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不过手术才做到一半,他看着伤员露出来的那一块肋骨,告诉自己还可以多站一会儿。

  手术终于结束了,罗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给他擦汗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护士们把那个伤员推出了手术室,罗站在原地,没有预兆的摔在了那里,吓的旁边的一个小护士叫了起来,赶紧过去扶他,把罗扶到了墙边的椅子上坐下,罗叫她去开一瓶葡萄糖给他,护士赶紧照办,罗拿到了葡萄糖之后就打发她出去工作,护士不敢多说什么,匆匆离开了手术室。他把葡萄糖喝了下去,倚在那里闭着眼睛休息。

  可恶,偏偏这个时候发作。罗在心里念着。可能是战前被山治照顾的太好了吧,开战之后长时间的过度疲劳和紧张,再加上饮食的不规律和营养摄入不充分——这个怨他自己挑食——罗原先就有点儿的低血糖型眩晕症变重了。

  他的眩晕症已经好久都没有犯了,看来最近血糖有点低的过分了。山治啊,这个时候格外想念你,罗自己笑笑。他感觉稍微好了点儿,于是自己站了起来,眼前却又是一阵转悠,他稳住身体,想等眩晕过去,却在模糊的视野中又一次看到了刚才那个战士身上的伤口,它摆在那里,像是什么死了的东西,正在腐烂。罗一阵反胃,他知道这其实是眩晕症的症状,但还是忍不住自嘲,居然会受这种影响,更恶心的伤口都见过不是吗?可是就是控制不住,他捂着嘴,感觉自己又开始冒冷汗了,眩晕的感觉也越来越强,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他稍微感觉到自己的重心在偏移,终于到了他再也撑不住的角度,身体又一次摔向了地面。

  软着陆。

  基德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罗朝着地面就歪了下去,竟然愣了一秒才过去把人接住,他跪在地上把罗半抱在怀里晃晃。

  “野猫!喂!野猫!醒醒!”他叫着罗,抬头朝外面看去,看附近有没有医生在,但是这会儿大家都集中在各个病房了,这里没什么人。基德骂了一声,想把罗抱出去。

  罗在他胳膊里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像是要吐的感觉,然后就睁开了眼睛,眉头拧的很紧的看着基德,盯着他看了半天,看的基德发冷,心想难不成这家伙不认识我了?罗叹了口气。

  “是你啊……”他说道,自己坐了起来。

  刚才他是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像,那红色开始变得清楚了之后,罗就知道这是谁了。他坐在地上手撑着脑袋,眩晕开始消退了。

  “受伤了没?”他闷声闷气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怎么了?”基德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拉着罗的胳膊把他从冰冷的理石地面上拽起来搂住,他看了看周围,似乎能躺下的地方只有手术台,基德决定不去考虑那里。

  “没事儿,眩晕症犯了,”罗说,呼出一口气来,“你受伤了吗?”

  “没有。”基德说,有些不快,罗不太信任的用手在他身上上下拍打了一遍确认一下,真的没受伤。

  “行了!你找个地方躺一下吧。”他握着罗的肩膀,揽着他往外走。

  罗把他的手拿开去,自己走,他在走廊里看着,情况已经在控制中了,喧哗声也已经渐渐平息了,只需要稍微包扎一下的士兵们已经离开了医院,需要住院的也都安顿好了。罗考虑完这些让他头疼却不能不考虑的事情之后,决定到楼上去休息。

  基德陪着他回到楼上的办公室里,罗躺在沙发里歇着,基德坐在一边的椅子里看着他。

  印象中的罗似乎不是这样的,基德觉得很怪,罗虽然平时也没什么精神一副懒散样,但是总是活跃而狡黠的,但是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个,给人的感觉很疲惫,基德在想,他在被消耗掉,被这战争一点点的消耗掉,最后……消失不见。

  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感觉到心底的凛然的时候,基德明确了这一点。

  他突然很想叫罗睁开眼睛不要睡。

  他当然没有开口,但是罗还真的睁开了眼睛,偏偏头看着他,看上去是好多了。

  “你还在这里干嘛啊?”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基德在心里把刚才的感慨都拿去喂狗。

  “等着你咽气。”他咬着牙说,罗笑了,他想从沙发上起来了,基德啧了一声过去摁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动,低头亲他一下。

  “站都站不稳你起来干什么啊?”基德说,他的手掌灼热而干燥,让罗觉得很舒服。

  “我得吃点儿东西,”罗说,“不然老也不会好,你去我抽屉里把饼干拿给我。”

  基德认为这个时候说“你自己去”的话会遭到很强力的回击,于是他还是起身到罗的桌子前,拉开了最大的抽屉,念叨着“居然吃饼干”,不过他看到那用精致的铁盒子装着的饼干时就明白了,这是山治做的。

  山治不是医生,但是他很了解低血糖眩晕症,因为罗是患者。所以他特意给罗烤了些甜饼干让他带着,可以随时吃到,他小心的把握着甜度,既能让罗接受,又能充分补充能量的甜度。其实他不用那么费心的,只要知道是山治做的,就算是砂糖块罗也是会吃下去的,顶多会抱怨几句。

  罗抱着铁盒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块一块的把小饼干扔进嘴里嚼着,然后他把一块叼在嘴里,冲着基德抬抬下巴,还像逗小狗一样的啧啧两声,基德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铁盒,拿起一块自己开始吃,罗没有去抢,而是抿嘴笑着,抱着腿看着基德。基德吃了几块就不吃了,虽然味道非常的好,但是果然还是太甜了,亏那野猫吃的下那么多。他从自己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放进了盒子里。

  “喂!这是吃的东西,你放什么进去了?干净吗?”罗问道,基德不回答,把盒子递给他。

  罗接过来看向盒子里面,在那些圆圆的可爱的小饼干中间,是一枚红色的指环。他把指环从盒子里捏出来,拿在眼前看着,从圆环中间看着基德。

  “这是什么?”他问,基德一脸的平淡。

  “戒指。”他回答。

  罗不知道自己是高估了基德还是低估了基德,他会想起来送戒指真是不容易,但是这样子放在饼干盒子里给他还真是……就当是种浪漫吧,罗感觉自己真是太好商量了。

  “呃……石头的戒指?”罗又问,摸上去是一种玉石没错。

  “一种叫回归玉的石头,你不是不喜欢金银吗?”基德说,罗放下手看他。

  “我那么说过吗?”

  “你没那么说过吗?”

  “你关于我的记忆都是捏造的吗?”

  “那我早就把你捏造到消失了,怎么,不喜欢?不喜欢拿来。”基德说着伸出手去,罗向后躲闪,把戒指弹到空中又接在手里,微笑着。

  “不要白不要,我就不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了,万一是赃物什么的会影响我的心情。”罗说着就要自己戴上。

  基德拦住了他的手。

  “我到哪里弄这种赃物?”他说道,拿过指环,抓着罗的左手,“这个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直放在我那里,想要今天给你的,不是回归新年吗?”

  “哈哈,你顶着红毛就把自己当太阳了啊!”罗笑着说,基德瞪他一眼,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罗看看自己的手,玉的红色很柔和,和他深色的皮肤很搭配。

  “你的呢?”他对着戒指问。

  “这个东西不成对的。”基德回答,罗看向他。

  “哈?”

  “这个东西不成对戴的,你当是钻戒啊?”

  “为什么不成对戴?”

  “不吉利。”

  罗大笑起来,那三个字居然从基德嘴里说了出来!那个天地退让鬼神回避的基德!居然怕不吉利!罗笑够了之后认真的看着基德。

  “为什么不吉利?”他很好奇的问,还是有点儿想笑。

  基德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罗手上的戒指,意外的好看呢。

  “这种石头叫回归玉,意思是等的人能平安回来。”他解释道。

  “然后呢?”罗还问,基德眉头一拧。

  “笨啊!那两个人戴到底是谁等谁啊!”他大声说道,罗怔住了。

  基德的眼神,竟然有些动摇。一瞬间,罗的心底起了凌乱。

  “如果两个人戴的话,说不定就那么等下去了,没有人回……”

  罗猛的从沙发上起来扑到基德身上,用嘴堵住了他的话。

  他离开基德,低头看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来。

  “不成对就算了,既然是习俗……我还以为你钱不够呢。”罗说道,基德在他腰上狠掐一把,罗叫了一声跳回了沙发里,基德趁机把他压在那里,握起他的左手看着。

  “记得那天在屋顶说的话吗?”基德问,罗不回答,基德看进他的眼睛,“我给这个戒指,因为我不想放你自由。”

  “我的自由是不会被一枚戒指束缚的。”罗说。

  “但是会被我束缚。”基德说,罗挑起嘴角。

  “我会把你打包一起带着。”

  他们吻到一起,罗摸到了基德空旷的左手,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是这次,不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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