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山治想着，干脆敞开了哭，反正都已经丢人了。所以当香克斯张开他的右臂的时候，山治真是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趴在他身上哭的很没形象。香克斯倒是笑着的，他摸着山治的头，拍拍他的背，可惜只剩一只手的他没法同时做这两样事情。山治摸到了香克斯空荡荡的左边袖管，他没有装假肢，断臂像是一种纪念似的空在那里，让刚有些平静的山治又是一阵难过。
“哭好了？哭好了让我看看脸，来！”香克斯用力拍了一下山治的后脑勺说，山治赶紧站开一些，用手胡乱擦着眼泪，旁边的罗宾递过来一块手帕，山治看了手帕一眼却没有接，倒是拉过握手帕的手，一把把罗宾拥在怀里。
“罗宾姐！！！！”
山治这一声喊几乎摆平了一屋子人，除了米霍克其他人都淡定不能，因为那实在是……说狠点儿就是不堪入耳啊！那是极尽了撒娇之能事且甜腻度和肉麻度都超标的一声，喊完了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抱着罗宾不松手，又哭又笑的原地转圈，罗宾倒是很开心的笑着，搂着山治和他转。
“你够了！赶紧给我恢复正常！”罗在那里忍无可忍的大声说道，山治不搭理他。
“山治，哭可以，”罗宾温柔的说道，“但是不要把口水和鼻涕弄到我身上啊。”
山治立刻就罗宾身上下来了，罗宾还是温柔的笑着，再次把手帕递给他，山治接过去擦着脸。
众人无声的慨叹，真是可怕的女人。
山治终于冷静下来了，几个人也终于能坐下来了，山治无视掉卓洛的视线，坐在了香克斯和罗宾中间，一只手拉着一个，一脸满足的样子让卓洛觉得自己再这么盯着他看就显得太小气了，但是他看着香克斯的眼神果然是让人不爽。
那种依恋，卓洛不曾看到山治给过香克斯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他。
因为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吗？或者……卓洛不适时的想起了山治曾在暴怒中喊出来的话，香克斯，也曾经是他枕边的一人。卓洛平静的想到，如果现在香克斯向山治要求他的身体，山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吧。他看着那边有说有笑的父子俩，却无法说出不伦两个字。
没有人谈正事，这是大家的不成文规定。
香克斯问起了和山治在一起的人们，山治料到了香克斯会对这几个人了如指掌，特别是路飞，所以他没有掩饰，跟他说了，当然，也就是他们的那些日常，七个人天天生活在一起，有乔巴和佩罗纳那样的小孩子，又有路飞和弗兰奇那样的活宝在，其实欢乐的事情有很多，山治乐于对人述说那些趣事，他本来就是这样活泼的人，一直以来，他被压抑的很辛苦，香克斯的突然出现让他那么感动，感动的想把所有的快乐都拿出来给香克斯看，似乎在急于向他证明，看，我过的很好，不要担心我。
最后的最后，客厅里竟只剩下了山治的声音，所有人都看着他笑着大声描述那些琐碎的乐事，他看着香克斯不肯移开视线，香克斯也一直都笑着看着他，听他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看着他脸上那种透支般的笑容。所有人都插不进嘴说半句话，不知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嘴说话，他们只能看着山治一个人在那里表达他的喜悦，看着他一个人努力的让他们感到高兴，看着他用笑声证明自己的开心。
谁能问的出口，谁能问，山治，一会儿你将一个人离开，然后你……还会这样笑吗？
罗宾动作很小的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山治转过头来的时候，她还是微笑的表情。
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异常的冷，这个房间里的温暖，莫名的虚假。
山治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好多水，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是米霍克先提出要走了的，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见也见了聚也聚了，他要回去了，然后大家一起拿眼看山治，似乎此时他就该很懂事的起身相送，连卓洛也一脸玩味的看他，香克斯甚至更直接的使眼色暗示山治去送，迫于强大的压力，山治起来去给米霍克拿大衣和帽子，米霍克倒也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让他帮忙穿上了大衣，接过他递上来的帽子拿在手里，山治此时却说不出话来了，就跟在米霍克身后，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他们要走出客厅的时候香克斯从沙发里回过头。
“慢走啊，亲家！”他很大声的说了一句，大家一起看到山治的背影明显的僵了一下，米霍克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山治那张红灯脸。可能是照顾山治想出去“避难”的心情，他没有停留，也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山治也跟了出去，关上了门，几乎同时的，他听到了客厅里面的笑声。
他叹了口气，走在了米霍克身后。
山治看着米霍克的后背开始走神儿，他想象着很多年前，卓洛还很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这样跟在这个人的身后走着，或者牵着手，或者让他背着抱着，山治自己偷笑，他感觉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场景。不过他当然不知道那种场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即使是卓洛很小的时候米霍克也从来都没有背着或者抱着他走过，如果父子二人走在一起，也不过是普通的并排走，即使是为了卓洛不走丢米霍克也从来都没有牵着儿子的手，只是不时的把手掌摁在卓洛的头顶上，帮他扭个方向。
因为卓洛从小就讨厌亦步亦趋，即使米霍克是他追赶的对象，他也不愿意就那么跟在他的身后，而是更愿意从另一条路上，绕到他的前面去。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了赌场的门口，立刻就有一辆车开过来停在那里等着了，米霍克带上帽子，转身看着山治，山治动动嘴唇，却没有开口。米霍克似乎也没有期待什么，走向了汽车。
一定……一定要说点儿什么啊！他是卓洛的父亲，我得说点儿什么啊！山治心里焦急的喊着。
“啊……那个……”他总算出声了，米霍克停在车门口侧身看他，山治努力了一把，“朱洛基尔……上将。”
山治用了这个称呼，他最能叫出来的一个。雪很大，山治有些看不清米霍克的表情，但是开了口之后，他就平静多了。
“朱洛基尔上将，也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但是我会……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他清楚的说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太大了。
米霍克看着一脸“发誓”样的山治，他想，也许这些年轻人还不值得完全信任，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给他们的决定和坚持一点儿温柔吧。
“这句话你该告诉卓洛，”他说道，山治张大了眼睛，米霍克打开车门，看看他，山治看不清他是不是有笑容，“不过，很感谢你愿意对我说出来。再见。”
米霍克坐进了车里，车子开走了，山治却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去。再次回到那间客厅的时候，他看见了卓洛冲他笑，他也笑了。
香克斯和罗宾是买了菜来的，他们实在是太想吃一顿山治亲手做的饭了，中午就决定让山治在赌场的厨房里战斗一餐了。山治当然高兴的应承下来，立刻就活跃了起来，把卓洛拽到厨房帮手去了，罗很自觉的没有跟过去，但是送了几句话过去，弄得山治拉着卓洛不知为何的浑身别扭。马尔科本来准备走了的，因为剩下来的时间似乎是“家庭聚餐”了，但是罗宾却开口留他，理由是“你不是卓洛的哥哥吗”，马尔科也认为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所以决定不走了，正好体验一把山治那被他们吹捧的出神入化的厨艺。
他们聊了几句，马尔科出去上洗手间了，罗宾没过一会儿也出去了，客厅里就剩了罗和香克斯两个人。罗已经把正装外套脱了，靠在沙发里不说话，香克斯看看他，笑了。
“怎么了？一脸烫了嘴的表情。”香克斯说道，罗拖着声音长长的呜了一声，用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突然泄气般的放下了，又窝回了沙发里。这些动作把香克斯逗的大笑，但是罗还是不爽的样子。
“你看看他那副样子，要死不活的。”他开口说道。
“我倒觉得他状态不错，比想象中的要好。”香克斯说。
“你的标准太低了，香克斯当家的。”
“是你的太高了……这是战时，你不能指望的太多。”
罗不吱声了，他看着山治放在角落里的大皮箱，里面那些要命的东西能够杀死无数的人，罗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杀死过无数的人，虽然死在他手里的人也很多，但是绝对不能叫做无数，而山治已经做到了，现在这变成了山治的“勋章”，标志着他可以担负多重的责任，罗发现山治就要成为世界第一了。
“我们总有一天会害死他的。”他安静的说。
“罗，”香克斯说，罗看着他，“如果那一天到来了，你要救他。”
香克斯的眼睛让罗感觉害怕，他那么悲伤的看向这边，让罗不由得感觉香克斯就是在按照他说的那样，正在害死山治。他对自己说不可能，那是香克斯，他不会害死山治的。但是第一次的，罗劝服不了自己，他早就已经明白，对香克斯来说，即使再痛苦，他也只会做正确的选择，如果山治和正确对立，他会选择放弃山治。
“我恐怕没有那种力量。”罗说，还是很平静，香克斯摇头。
“你有的，你只是不知道……罗，你的存在就是山治活下来的理由，从很早就是。”
罗笑了，他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手覆着额头和眼睛仰头叹息。
“如果是那样，我有点儿希望自己赶紧死掉了呢。”他无奈的念叨着，香克斯啧了一声，捏起一个烟头弹过去打他。
“乱说什么！我也会伤心的啊！”他责备道。那个烟头在香克斯手里威力也是很大的，打的罗手背发麻。
“谁管你啊！”罗捂着手背反击。
“你这个过分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