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笑的前仰后合的,基德在一边看着。
“你不记得?”他问,罗摇头,喘几口气。
“记得,但是被你讲一遍之后感觉特别的好笑!”他说,看着基德的脸之后,又开始笑了,基德狠拍了他的脑勺一下。
“行了,笑死了很麻烦,”他说,半点儿也没有觉得好笑,“那可都是你说过的话。”
基德只是把那个平安夜他们在屋顶上喝香槟时说过的话大致给罗复述了一遍,结果罗就笑成了那个样子,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很蠢,其实他对那件事也有个大概的印象,但是这样听基德把它们说出来,对他来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来自己还对这个人说过那样的话,那么感性那么……忧伤?
果然很可笑。
罗伸手拿过基德面前的啤酒,喝了下去,基德已经习惯了罗的这个新习惯——喝他的饮料——只是看着他,罗放下了瓶子,用手背擦擦嘴。
“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了,一月都快要过去了,”他说道,冲基德抬抬下巴,“什么时候正式动手啊?”
“要等局势进一步激化起来,the red knight不出来活动,所有人都忙着桌面上的事情,”基德看着窗外说,“我们必须一次成功,所以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
罗很少见的没有从他的话里挑毛病,只是点了点头,也看向了窗外。窗外的世界似乎很宁静,但是空气中都是兵荒马乱的动摇,一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扭曲到了极点,它需要一个爆发点,天使之城已经为此而牺牲了,接下来会是哪里或者谁呢?
“喂,山治现在会在哪里呢?”罗突然对着窗户问道,基德看着他,罗的脸很静。
“我怎么会知道,再说知道了也没有用的吧,就算他在我们隔壁也没有用。”基德回答,罗笑笑。
“我记得那次,我们四个——你,我,卓洛还有山治——在一个地下室里见面,我们走之前,和山治他们约好了在天使之城再见,”罗看向了基德,“实现不了了那个约定,天使之城都没有了,我们也都……不再是那时候的我们了。”
“你想表达什么?”基德带着点儿嘲笑问。
“结束了之后,我们该回到什么地方去?”罗用问题来回答,基德竟是一脸认真的样子。
“你说了要四处拍照去的。”他说,罗点头。
“对,我要四处去拍照,但是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到某个地方的,”罗说,不带悲伤的,“天使之城……我曾经以为山治在的地方我就可以回去,听了你说的话,我似乎还曾经把你在的地方当成可以回去的地方,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都不确定。”
罗呼出一口气来。
“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人就消失掉了。”他这样说道。
基德没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罗说会把自己找回来,但是现在他找回来的那个部分是那么让人揪心的部分,罗是个很少对什么人有感情的人,但是山治偏偏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个点,现在那个点变成了一个溃疡一样的东西,罗觉得疼,却又不能把那块肉剜掉,只能忍着。
“那就重新决定一个吧,”基德开口道,“世界这么大,哪里还容不下一个人呢?”
“但是没有意义啊,随便一个地方的话,”罗笑着说,“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有一天我哪也不想去了,就想办法进到要塞里面,死在天使之城。”
“那我呢?”基德问。
“不管你,爱跟来就跟来,不爱跟来就随意吧。”
基德哼笑了几声,罗看上去不是在开玩笑,基德也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不过现在还早着呢,基德想,你以为你决定了就管用吗?我不同意的话,你就去不了我身边之外的地方。
基德的手机响了起来,罗看着他接起了电话。
“尤斯塔斯。”基德对着电话说,对方说了什么罗没听清,但是基德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进了卧室里,罗也跟了过去,基德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把两只手枪扔给罗,罗接在手里。
“我知道了,你们就按照原计划行动就可以了,咬准时间,不要和哗变冲突了,我这边也开始了……那个不用你管。”基德挂断了电话,自己把两只手枪带在了身上。
“开始了?”罗问。基德看着他。
“防卫军主军区今晚会发成一场大规模的哗变,”基德说,挑起嘴角来,“我们的时间到了。”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哗变呢?”罗觉得有些奇怪,和基德一起走了出去,他们穿上了外套。
“不是很意外,你忘了我们的某个好朋友了吗?”基德似乎很高兴的说,罗走出了客房的门,基德把门关上了。
“基拉?”罗不确定的说。基德点头。
“我觉得就是他弄的,虽然线人说哗变背后的人是战国,但是战国也不是和基拉毫无干系的,”他们走进了电梯,“我们似乎都小看基拉了。”
“那么可以假设基拉和战国交涉过了,”罗说,“我觉得会发生哗变的不只是这一个军区。”
“那是基拉自己的事情了,我们只要借用这个机会就够了。”基德说,电梯停下了,他们走出了旅店。
基德发动了车子准备出发的时候,罗坐在副驾驶席上看向了他,他犹豫了一下,叫了基德一声。
“怎么了?”基德问。
“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罗说,基德愣了愣,大笑起来。
“这算是什么?给我加油吗?”他笑着问,罗撇着嘴。
“只是个预告而已,我怕到时吓到你,”他说,“走吧!”
基德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笑着开动了车子,罗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有着一样的感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搏命,然而有了罗的那句话,现在却有种淡淡期待在升腾了。
只要成功了,我们就可以重新相爱,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啊?
萨卡斯基坐在一个不大的客厅里,他面对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什么新闻,但是他调了静音,也没有开灯,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无声的画面,电视的噪音在响,他抽尽了手里的烟,把烟蒂放进了烟灰缸里,余烟缓缓的飘摇着消失掉了,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不见了。
电视画面上是一群奔跑的士兵,枪战的火光明灭着,下角的红色标题始终没有换掉,比电视里看不到的那些血还刺眼。
防卫军主军区发生大规模哗变,预计参与者比率高达54%。
萨卡斯基有些想笑,他能想到现在战国大概也是在家里看着电视里的实时报道,不过他可是另一种心情吧,应该是捧着茶杯很愉快的看着。
到最后我还是斗不过你啊,战国,不过算了,我原本就没想赢你,你骨子是个政治家,而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而且,我们追求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
他听见了一个很轻的脚步声走进了客厅,萨卡斯基转头看了一眼,因为昏暗,那个人变成了一个黑影,但是电视里明灭的光亮在他淡金色的短发上跳跃着,冰蓝色的眼睛看着萨卡斯基,说不上是平静还是冷漠。
“也许我该预见到这一天,”萨卡斯基开口说道,又看向了电视,指了指里面,“其实这是个明智的做法,与其被那个人毫无价值的杀掉,还不如哗变来的合算。”
“这也是能救这些人的最后方法了,”基拉淡淡说道,走到萨卡斯基坐着的沙发后面,站在那里和他一起看着电视,“这个国家的军事传统,从今晚起就要结束了。”
萨卡斯基笑笑。
“你将会是个名垂青史的英雄。”他相当真诚的说。
“我对青史一点儿好感也没有,那是我们用人命写下的东西,只是比谁杀了更多人的话,我倒真是可以在里面被记上一笔了,”基拉说,“就像现在,我站在这里,听不见枪声,看不到鲜血,两手空空却指挥了他们的死亡,萨卡斯基,我并没有比你好多少。”
“基拉,你从非确定物终点站到特工部,又从特工部到鹰翼,直到现在,一直都在坚持着做你自己的事情,”萨卡斯基慢慢的说着,“我很想知道,你这样的人到底是在执着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吗?”基拉低沉的笑笑,“你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可以,”萨卡斯基说道,呼一口气,“我执着的是一个结果,不管为那个结果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不去计算,我只想在这一切之后,看到我亲手改变了什么。”
“你已经做到了,”基拉认可道,“你和战国完全是两种人,战国也想看到某种结果,但是他不会像你一样伸出自己的手,他要的是控制权,他比较喜欢成为游戏的裁判而不是参赛者,所以看上去他总是赢到最后的人。”
“你很了解他啊,那么你呢?”
“我是鬼牌,”基拉说,“随着游戏的玩法的不同,我可以发挥的作用不同,有时我只是个小丑,而有时,我就是最后的王牌,所以我没有什么执著,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做任何事,也可以选择让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忘掉。”
“真是自由的人生啊。”萨卡斯基感叹着。
“是啊,我很自由,现在也是,”基拉的声音很清淡,“比如说,面对你,我可以成为审判者。”
“或者该叫做复仇者?”萨卡斯基指出来,基拉轻笑。
“也许你会那么想吧,即使我说不是,你大概也不在乎,”基拉说着,把一把手枪从身后拿了出来,慢慢的装上消音器,“但是这个真的不是复仇,记得吗,王储堡谈判的后来,我去找过你。”
“被那个人阻止了,我记得。”萨卡斯基淡然回答。
“没错,但是今天不会有人来阻止了,我是来完成那件我当时就应该完成的工作的。”
“不觉得有些晚了吗?”萨卡斯基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惋惜的意味。
“不会晚,”基拉说,枪口对准了萨卡斯基的头,“也许这颗子弹是应该更早的打碎你的脑袋,但是你的死亡的意义,不会因为一个时间而改变……准备好了吗?”
“那个人,”萨卡斯基说道,“我很敬佩他,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基拉沉默了一下。
“……他一直都是。”
他扣下了扳机,萨卡斯基向旁边倒了下去,一切都很安静,弹壳落地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
基拉很利索的离开了那里,让电视就那么开着,屏幕里的世界在摇动,却不知道那双撼动了世界的手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沾满了血,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因为某些人们不会相信的理由,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