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小姐,老奴有礼了,传我们城主的话,请小姐到书房一叙。”贺菲萱自认见过丑的,但像眼前这位公公丑的这样惊世骇俗的还真是头一次见,且不说这周公公五官如何,单单是那一口牙,顿时让贺菲萱想到了天上的繁星,色泽鲜艳,相距甚远!
一路上,贺菲萱由着周公公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眼睛一直不敢看周公公的背影,只怕他回头。
行至书房前,贺菲萱终于松了口气,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菲萱拜见城主。”贺菲萱进门时,偌大的书房灯火通明,却只有欧阳烈一人。
“你要见老夫?”桌案前,欧阳烈一身黄缎锦袍的坐在那里批阅奏折,说话时并未看向贺菲萱,甚不在意。
“傲风流想要城主死。”贺菲萱音落之时,便听咔嚓一声,坐上欧阳烈手中的狼毫,断成两截。整个书房的气氛顺间沉寂,但奇怪的是,贺菲萱竟未从欧阳烈身上感觉到如傲风流一般的杀气,果然是老狐狸,这样处变不惊的态度令贺菲萱佩服不已。
“起来说话。”欧阳烈合起奏折,声音依旧平淡。
“城主似乎不觉得惊讶?亦或者是菲萱多此一举,实则城主早已洞悉傲风流的狼子野心?”欧阳烈的反应在贺菲萱意料之外。
“贺菲萱,北齐四大天王贺熠的嫡长孙女,京城四大傲娇女之一,也是唯一活着的一个,与景王寒弈德交恶,不死不休,凭着一已之力先后夺了九件宝物,马失前蹄,却在最后一件凤凰印上栽了跟头,丫头,你被寒子念骗的不轻呵!”一股寒意自脚底滋生,如狂草疯长,顺间侵袭至贺菲萱身体的每个细胞,自重生以来,这该是贺菲萱鲜少的一次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欧阳烈能如此详细的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经历,想来对于其他人也了如指掌,这其他人里,包括傲风流。
“拿去试试,傲风流给你的乾锁未必是真的。”贺菲萱错愕之际,欧阳烈忽的将一物抛向贺菲萱,墨武随之现身。
“墨武啊,老夫这房间里有三名隐卫,你可察觉到了?”欧阳烈说话间,忽有三个黑衣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恭敬站在一侧,尔后在看到欧阳烈的手示后,又凭空消失,气息全无。
“城主莫怪,墨武职责所在,实非刻意冒犯城主!”贺菲萱自墨武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骇然,心知墨武并未发觉这三人,想必这三人的武功皆在墨武之上,眼下,她只想先保住墨武。
“老夫若想动她,她焉能站在这里,那是锁引,你手里的乾锁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这一刻,贺菲萱终于明白了欧阳烈的镇定和泰然是有理由的,一个掌撑全局的人,完全不必为了已知的事情惊慌失措。
贺菲萱暗自敛了心底的惊骇,伸手自墨武那里接过锁引,再将乾锁取出来,两两相扣,结果大不尽如人意。
“锁引是真的。”看着贺菲萱手中相差一环的乾锁和锁引,欧阳烈浑厚的声音淡淡响起,无波无澜,似早有预料。
“菲萱愚钝,竟险些被傲风流利用,城主大人大量,菲萱感激涕零。”贺菲萱思忖片刻,决定相信欧阳烈的话,一个地位尊崇,城府极深的人,是不屑用这种小伎俩博人信任的。
“你还知道什么?”见欧阳烈没有要回锁引的意思,贺菲萱不动声色的将锁引和疑似假的乾锁一并收入囊中,随之递给墨武一个眼神儿,墨武遁去。
“傲风流已与凤城城主裴千陌勾结,妄图吞并圣城,还有就是……他身中‘媚骨香’,若解此毒,貌似需要城主的血作为药引,而菲萱,便是受他胁迫,欲取城主心头之血的。”除了和盘托出,贺菲萱没有别的选择,她很清楚,欧阳烈的这一问,只是在试探她的诚意,此时此刻,任何有心或者无心的隐瞒,都有可能为她招致杀身之祸。
“心头血……他就那么恨老夫……”欧阳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须臾间恢复如初,贺菲萱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菲萱以为,每个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解不开的死结和执念。”贺菲萱淡声开口。
“哦?那你的死结是什么?”欧阳烈略有好奇的看向贺菲萱,狐疑问道。
“杀子之仇。”贺菲萱完全能够理解傲风流似近于疯狂的举动,母子连心,自己尚且为两个孩子的死与寒弈德纠缠不休,傲风流当然有理由为救生母与欧阳烈同归于尽。
“杀子之仇……夺母之恨……可老夫不后悔啊!”欧阳烈怅然靠在龙椅上,矍铄的容颜顺间苍老,俨然风中之烛,将熄不熄。贺菲萱感觉出欧阳烈的神伤,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许久,欧阳烈重聚起眼中的精锐,冷凝看向贺菲萱。
“老夫可以成全你,三日之后,你大可在这里取了老夫的心头血,但有一点,老夫希望傲风流能看到这一幕。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替老夫办件事。”欧阳烈诚恳的语气没能让贺菲萱信他半句,如此一个精明如猴的老头儿,会心甘情愿将命交到自己手里?
“城主怎么说,菲萱怎么做就是。”贺菲萱表现的言听计从,实则却是无奈之举,在一个心机和城府都比自己深上数倍的人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枉然。
贺菲萱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离开书房,任由那位满口黄牙的周公公将自己送回房间,手中,握着一张信笺,夺命的。
且说贺菲萱回到房间时,正看到一身华裳的玄天心怒色满面的坐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这让贺菲萱本就不怎么顺畅的心情,越发堵的不像样。
“贺菲萱,你今晚有没有见到过子念?”事实证明,玄天心果然不懂察言观色,亦或者自己的身份与寒倾城相比,终究矮了一截,令她不屑于低眉顺眼。
“天心小姐问错人了吧?”贺菲萱下意识将手中的信笺藏于袖内,失笑看向玄天心。
“你还笑的出来?出事了!”玄天心柳眉紧蹙,眼中尽是忧虑和不安。此刻就算玄天心不说,贺菲萱也能猜出一二,果不其然,玄天心继续道,“我们被傲风流耍了!他千方百计引我们到圣城,不过是想利用我们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下子念被他虏了去,如果本小姐不替他解了身上的‘媚骨香’,他就会让子念陪着他一起死!”玄天心越想越气,直说的咬牙切齿。
“那天心小姐可要尽力了,否则还未出嫁便死了夫君,很容易会让人冠上克夫的名声,以后可就不好嫁了。”贺菲萱好心提醒。
“你这是在说风凉话?”玄天心冷眸扫过贺菲萱,声音渐寒。
“傲风流说了,如果菲萱在三日之内未拿到欧阳烈的心头血,无痕也会陪葬。”贺菲萱觉得凭自己现下的处境,实在没资格风凉别人。
“好一个傲风流!”贺菲萱这么一说,玄天心反倒安心了,至少她知道自己不必孤军奋战,为了夜无痕,贺菲萱该不会让傲风流的计划得逞吧。
“虽然菲萱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如果天心小姐愿意与菲萱联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们全军覆没。”贺菲萱正色看向玄天心。
“你想我怎么做?”玄天心没有选择。
“很简单……”贺菲萱知道玄天心不会拒绝,眼下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飞不了我也迸不了你。
且待送走了玄天心,墨武现身,将燕子楼的最新消息交到了贺菲萱手里。贺菲萱摊纸一看,顿时了然,难怪凤城的裴千陌连做梦都想着吞了圣城,原来是表白不成,反生怨念。
依着燕子楼的消息,那裴千陌也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因为两城相临的关系,裴千陌自小便与欧阳烈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从智齿孩童到花样年华,二人时常形影不离,两位老城主皆道此为天赐良缘,便商量着给两个孩子订了亲事,谁料欧阳烈在随其父去了一趟北齐之后,对裴千陌便越发疏远了,时常避而不见。
直至欧阳烈当场拒了与裴千陌的婚事,两城从此交恶,裴千陌起初还心存希望,试图挽回爱郎之心,可当寒倾城出现时,裴千陌自知无望,便将满腔爱意化作极恨,自其接替老城主成为凤城城主之后,毕生唯一之念便是让欧阳烈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而这一恨,便是二十年。
贺菲萱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心下唏嘘不已,也不晓得欧阳烈在给裴千陌的信笺里都写了什么,倘若哪句话说的不称那位裴城主的心思,自己还能不能有命回来呵!
依着欧阳烈的建议,贺菲萱这次去见裴千陌,并没有带墨武和月竹同行,拿欧阳烈的话说,如果裴千陌起了杀机,墨武那样的,去了也只能算是送菜的角儿,月竹就更不用说提了。
其实圣城和凤城并不算近,但因裴千陌身在临近圣城的凤城绿水镇,所以贺菲萱自黎明出发,酉时便见着了这位传说出霸气十足的女中豪杰。
“欧阳烈能派你来,想必在他眼里,你也是个人物!贺菲萱,我听过你,傲风流那小子亦对你赞许有佳!倘若你愿意跟着本城主,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厅内正位上,一身男装的裴千陌端坐正中,清冽的声音铿锵有力,虽不似男子那样粗犷,但庞大的气场却令贺菲萱油然生出心悦诚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