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虽然不了解辟龙这个人,可单凭他一件信物,爷爷便不顾安危单独赴约,可见寒子念所言非虚,此人必十分了得。这么一个挥挥手便能改变时局的人死而复生,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青州,再加上爷爷被盛彪俘获的事,饶是换作本小姐是寒弈德,也会怀疑盛彪的忠诚!如果盛彪将二人押送皇城还则罢了。否则就算盛彪真的处决了爷爷和辟龙,寒弈德也不会这么认为,他只会想是盛彪念及当年情意,私下放了二人,所以盛彪没有的别的路好走!”贺菲萱微眯起眸子,眼底寒光闪现。
“墨武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墨武豁然之后,恭敬退了下去。
潮湿阴暗的地窖内,贺熠与辟龙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觉意识昏沉,身体酥软,连睁眼的动作都觉吃力。伴着淡淡的馨香入鼻,两人渐渐清醒,本能的想要起身,却在此刻听到了铁链铮铮的声响。
“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贺熠在听到声音后蓦然睁大眼睛,分明看到自己四肢和腰际都绑着铁链,身边的辟龙与自己一样待遇。
“盛彪,这是你干的?”看着绑缚在身的铁链,辟龙陡然抬眸,正看到彼时还跟他们畅饮的盛彪就坐在对面,悠闲品着茶水。
“呵,如果不是朝廷来了圣旨,老夫真没想过让你们再醒过来!”盛彪冷笑着搁下茶杯,双手拍上扶椅,双脚着地的站起来,踱步行至二人面前。
“盛彪!你居然……你居然连我都敢骗!”辟龙本就狰狞的脸越发扭曲的不能看了,对此,盛彪却十分宽容的没有别过头去。
“辟龙,你会不会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你算什么东西,老夫为什么不能骗你!死就死了,还活过来干嘛!吓唬人呐!啧啧……瞧瞧你这副德行,难得你在照镜子的时候没把自己吓死!当然了,如果不是你,老夫也抓不着贺熠,就凭这一点,老夫谢谢你!”盛彪冷嘲着走到辟龙面前,伸手扯了扯辟龙花花绿绿的头发,手感极好。
“盛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辟龙是我们义兄,岂容你这般羞辱!”贺熠勃然大怒,不可置信的看向盛彪,如果不是挣扎中不时传来的铁链声刺激他的神经,贺熠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恶梦,他如何也想不到,同为结义兄弟的盛彪,居然会如此阴险狡诈。
“义兄怎么了?就因为你们比老夫年长几岁,所以老夫就注定要对你们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老夫受够了!凭什么先皇敬他辟龙如亲兄一般,对你贺熠也是礼遇有佳,偏偏对老夫不屑一顾!那个瞎了眼的老皇帝,他看不出老夫的本事比你们高么!”故人重逢没有给盛彪带来半点惊喜,有的,只是过往那些岁月的隐忍和嘲笑。
“你放屁!先皇对你不薄,你别忘了!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战役,先皇用命护过你!”辟龙容不得有人诋毁先皇,登时愤然驳斥。
“哈!如果可以选择,老夫情愿那时死了,也用不着那老皇帝自作多情的挡那一箭!那一箭啊!看似救了老夫,却毁了老夫的下半辈子!”盛彪说到此处,额头青筋迸起,眼底恨意森森。
“盛彪,你说的这也叫人话?”贺熠气结瞪眼。
“怎么不叫人话啊!不叫人话你还听懂了!再说了,贺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数落老夫,你现在不也自立为王,要将北齐江山据为已有么!乌鸦落在猪身上,就看到别人黑了!”盛彪嘲讽的哼着气,送给贺熠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老夫也不怕当着大哥的面把事情讲出来!没错,老夫是想夺了寒姓江山,那是因为先皇不义在先!当年老夫率兵与军对敌汜水关,寡不敌众,眼见着就要功败垂成,亏得老夫儿媳白玉歆冒死相救,方才替老夫杀出一条血路,可是玉歆却因救老夫身中数箭,坠入万丈深渊!玉歆临死前告诉老夫……那场战役根本没有什么敌军,是先皇惧老夫功高震主又手握兵权,所以才想着借此计除掉老夫!”贺熠说到心痛处,白眉紧皱,眼角有泪闪出。
“不可能!先皇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侧,辟龙厉声反驳。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夫后来也暗中查探过,当时西域根本没有派兵到汜水关,那么把老夫困在汜水关的又是谁!而且玉歆冒死说的那些话,由不得老夫不信!大哥,你知道么!与先皇一起设计老夫的,还是老夫唯一的儿子臣甫!”贺熠心痛落泪,声音哽咽着颤抖。
“那个……容我差一句,当年白玉歆在外面偷听的时候,我就在里面。”见辟龙和贺熠聊的正欢,盛彪不甘寂寞的来了一句。
无语,贺熠陡然转眸,愕然看向眼前带着一脸阴笑的盛彪。
“你这是什么表情?事到如今,你猜不出来当年的真相?”盛彪侧身走到贺熠面前,满眼同情的望过去。
“什么真相?”贺熠忐忑不已,心渐渐凌乱。
“白玉歆没有骗你,是我们骗了她!虽然老夫与太子的意思是将你困死在汜水关,但不得不承认,你太能熬了,熬的我们都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冲出来,而且当时我手里兵权有限,再不能调派多余兵力围攻过去,所以为了以防后患,我与你那孝顺儿子特别演了出好戏给白玉歆看,目的便是让你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先皇的主意!这样一来,就算不幸被你冲出来,你也会因为我们为你编造的真相而记恨先皇!”盛彪在说出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的仿佛是在告诉你他昨天吃了什么,可落在贺熠耳朵里,却似晴天霹雳般顺间将他击垮,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念,到头来,竟然是个误会,他果真记恨了先皇那么长时间,果真傻了那么长时间。
“盛彪!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先皇何曾亏欠你的?我们又怎么对不起你了!”辟龙在听懂前因后果之后,眼中迸出极恨。
“先皇那一箭,让老夫在所有人面前成了废物!你们每一次的战功,都是对我盛彪的羞辱!”盛彪突然睚眦欲裂,愤恨低吼。
“这就是所谓的大恩成仇?盛彪,老夫真不知道你这心里到底扭曲成什么样了!简直无药可救!”辟龙摇头,痛心疾首。
“那就别救了,大哥有这心思还是快安慰你身边这位吧!差点儿忘了,诬陷段成礼图谋不轨的是我,那些所谓证据的兵器也是我替段成礼准备的。那老东西真是不禁气,我当时就是把实情告诉了他,一点没添油加醋,他竟生生气死了,所以你可看好了贺熠,可别落得跟段成礼一样的下场!”盛彪看着一侧气的青筋几欲爆裂,脸色发紫的贺熠,悻悻开口。
“盛彪!”贺熠突然疯了一样的扑上去,双手如狼爪般想要将盛彪生生撕碎扯烂再塞进嘴里,奈何有铁链锁着,仇人分明就在眼前,他却无可奈何。
“该说的老夫都说了,你们慢慢叙旧,虽说皇上有旨要见着活的,不过老夫还是不放心,这熏香里掺了些剧毒,虽然是慢性,但也没的解!辟龙,贺熠,别怪老夫心狠,这都是你们逼的!”盛彪冷眸回到桌案,自怀中取出熏香点燃,尔后转身走至门口,回头看着被铁链绑着的,曾经真真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轻吁口气,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先皇,贺熠对不起你啊!”此时的贺熠,早已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仰天恸哭,后悔不已。
“贺熠,你别这样!要怪只能怪盛彪太阴险,眼下既然真相大白,你是否能与老夫一起支持寒子念?”辟龙半蹲在贺熠身侧,眼中些许凄然。
“老夫真是糊涂,先皇对我恩比天高,我却轻易被盛彪挑拨离间……如果贺熠能活着出去,必定会遵先皇遗嘱拥护寒子念!否则贺熠无颜求死!”贺熠老泪纵横,指天发誓。
“那就好……”辟龙备感欣慰,狠狠点头。
“大哥有逃出去的法子?”贺熠强忍着悔恨交加的心境,抬头看向辟龙。
“没有。”辟龙苦笑,他又不是神,盛彪这么重重防备的,累死他也逃不出去呵,“如果不是辟龙,你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所以但凡有逃出去的机会,辟龙纵是豁出这条命,也会助你离开,如果没有……大哥这辈子欠你一条命。”
“可如果不是大哥,贺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做背信弃义之事!兄弟一场,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贺熠含泪的眼睛迸射出绝顶的坚定。
盛彪不是傻子,多少猜出贺熠和辟龙的消息该与贺菲萱他们有关,也猜到他们的意图,所以,在押送贺熠和辟龙这件事上,盛彪可谓是费尽心机。
而贺菲萱亦吩咐墨武颜歌暗中派人在青州城门守着,但凡见到可疑马车都要派人暗中跟踪。
夜已深,幽静的树林里,一老妪吃力推着粪车艰难前行,车上五个粪桶不时散着恶臭,熏的林间夜莺嗷嗷的扑扇着翅膀飞的老远。
直至老妪将粪车推到树林尽头,方才见一辆马车早就候在那里。
“粪送到了!”老妪双手按着后腰,气喘吁吁叫了一声,便有四五个黑衣人纵身跳出马车,尔后看了眼粪车上的木桶。
“几位大爷,你们要的这几桶粪都在这儿了,钱呢?”看着眼前几个脸蒙黑布的大汉,老妪脸上稍有惧色,但也没多想,她一个孤苦老妪,整日以送粪养活自己,就算是抢劫也轮不到她身上。
“钱在这儿……”且在为首黑衣人掏出五钱银子递给老妪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话。
“老太太,你辛辛苦苦的把这几桶粪推这么老远,就值五钱银子啊?本小姐出十两,卖给我!”贺菲萱自暗处优雅踱步而出,面带善笑的看向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