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弈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朕!噗——”鲜血自寒墨楚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紫檀桌面,那一朵朵殷红的颜色如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随便一眼,触目惊心。
“为什么?皇上用得着多此一问么!”眼见着寒墨楚血如泉涌,体力不支的倒在龙椅上,寒弈德越发肆无忌惮的叫嚣,眼底渗出森森寒意。
“你……你记恨朕判你死刑?可那是你先负朕在先!”寒墨楚痛心看着自己的弟弟,眼底失望至极。
“到底是谁先负了谁?当初本王为躲贺菲萱的报复住进皇宫里,却一样被人夺了子孙根!寒墨楚!你敢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敢说那个杀手不是你派的!”寒弈德突然如发狂的狮子般冲到龙案前,睚眦欲裂的咆哮,愤怒质问着自己的亲哥哥,眼中的恨意仿佛翻滚的怒涛,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怎会这么想?朕若真有动你的心思……当初杀了你岂不更稳妥!”寒墨楚没想到自己与寒弈德的矛盾竟然追溯那么远,登时心凉如水。
“这才是本王最恨你的地方!你一方面要本王忠心耿耿的替你办事,另一方面又怕本王会夺了你的皇位!所以你便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寒墨楚!你知不知道没有子孙根的滋味儿!你知不知道本王这么不男不女的活着,有多痛苦!你不是怕丢了皇位么!本王偏要你坐不成!”寒弈德幽蛰的眼睛突然迸发出耀人眼目的光彩,“寒墨楚,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么!是‘极乐’,是当初你给父皇下的‘极乐’!本王告诉你,这就叫报应!”
“寒弈德,你果然知道的不少,你果然……这么恨朕!”就在寒弈德以为寒墨楚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寒墨楚竟冷然的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目冰霜。
“你……你怎么没死?为什么……为什么!”寒弈德惊恐的直起身子,踉跄着后退数步,愤怒吼向南宫燕。
“怎么会这样呢?本宫……本宫明明在参汤里加了毒药的啊!”寒墨楚的反应显然亦在南宫燕意料之外。
“朕真是没想到,朕特赦你无罪,非但没让你心存感激,竟还养虎为患!更险些死在你手里!寒弈德,你倒是说说,这一次,朕还有什么理由不杀你!来人!”寒弈德猛然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利剑,迈着戾气的步子走过来,那手中的剑光锋利无比,散着幽幽寒意。
且在寒弈德一声令下时,便有十几个武功极高的皇城侍卫出现在御书房内。
角落里,贺菲萱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深邃的眸子闪烁出淡淡的冷光,寒弈德是要死了么?结局还真是出乎意料呵!只是就这么让他死了,多少有些遗憾。
“皇上饶命,臣弟刚刚是胡诌的!臣弟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都是这个贱妇,是她出的主意,说是北昭帝愿意拥护臣弟当皇上,所以臣弟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皇兄!饶命啊!弈德是你的亲弟弟,是你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你……你真的忍心杀了弈德?”此时此刻,寒弈德像条狗似的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的苦苦哀求,其状看了让人恶心。
“寒弈德!你这孬种!”南宫燕未料东窗事发,但心里多少还有些倚仗,毕竟北齐现在还要靠着北昭,所以就算寒墨楚动怒,也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寒弈德,你还当自己是朕的亲弟弟?事到如今,你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不是朕要弑父,是父皇要改立诏书逼的朕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不是朕要杀弟,是你太让朕失望了!果然,身于皇族,谈不得亲情!”寒墨楚赤红的眸子迸射出黝黑的寒光,忽的举刀之际,忽听一阵咻咻的蜂鸣声刺痛耳膜,紧接着,站在御书房里的十几个侍卫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声音,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惊骇,连贺菲萱都觉诡异莫名,然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弈德突然拔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抵在寒墨楚胸口上。
鲜血喷洒,溅在了寒弈德的脸上,还带着温度。
“寒弈德……你这个畜牲……你居然……”寒墨楚心痛如绞,瞠大的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个跪在地上,表情狰狞的亲弟弟,悔不当初。
“居然怎样?杀了你?呵!寒墨楚,你看到了!现在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你还有什么不能瞑目的!你放心,且待你死之后,朕自会铲除风镇逆贼,这龙椅终归落不到外人手里!”寒弈德缓缓起身,握着剑柄的手猛的一拧,唇角勾起诡异的冷笑。
“呃……寒弈德……寒弈德!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朕……不甘心……”寒墨楚双手紧攥着胸前的软剑,手掌的鲜血自剑尖蜿蜒着与心血一并染透了龙袍!明明知道南宫燕会给自己下毒,明明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父皇!这是你冥冥之中在惩罚朕么?可朕是大皇子,理当继承大统!朕有什么错?错的是你!错的是这全天下!直到寒墨楚断了气,那双几欲爆裂的眼睛也没有闭上,他死不瞑目!
“本王真是小看了燕贵妃,为了让本王亲手杀死寒墨楚,贵妃真是煞费苦心了!”看着寒墨楚抵死都没有闭上的双眼,寒弈德倏的抽回软剑盘于腰间,尔后急步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冷声低斥。如果不是北昭的人杀了地上这些侍卫,寒弈德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本宫骗你,寒墨楚会蠢到跟本宫一起演这出戏么!”南宫燕自然听出寒弈德的嘲讽,登时反驳。
角落里,贺菲萱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尤其在看到南宫燕那一脸的无辜时,她倒相信南宫燕的话是真的!可如果不是南宫燕安排的杀手,又是谁会助寒弈德这一臂之力呢?
“来人啊!有刺客!救驾!”寒弈德不愿与南宫燕多作口舌之争,眼下如何能摆脱弑君的嫌疑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寒弈德一声高喊,巡视皇宫的几路侍卫皆朝御书房冲了过来,此刻,寒弈德飞身到南宫燕身边,咻的自腰间抽出匕首在其左臂以迅雷之速划了一刀,尔后不及南宫燕反应,便神速般退至门后。
“啊——”南宫燕吃痛惨叫之际,已有侍卫冲进御书房。
“皇上!刺客……有刺客!”此时的南宫燕已然扑至寒墨楚身侧,疼的龇牙咧嘴,哭的甚是凄惨。
“发生什么事了?”就在众侍卫冲进房间之时,寒弈德突自门口处戾步走了进来。众侍卫闻声闪出一条通道将寒弈德让到前面。
“皇上!岂有此理!快传御医!你们跟本王去追刺客!”寒弈德厉声大吼,尔后率领众侍卫堂而皇之的冲出御书房。
眼见着寒弈德自导自演的这出好戏,贺菲萱樱唇紧抿,原以为自己最恨的仇人会死在这里,却不想峰回路转,居然让他成功躲过此劫,看来老天爷是有意要将寒弈德这条命留下,他日好与自己做个了断。
戏已演完,贺菲萱自是没必要留在这里,于是便与印川悄然离开,然而就在她二人行至御花园拐角处的甬道上时,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银白色的月光下,那抹身影清冷孤傲的站在那里,即便背对贺菲萱,她仍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出的阵阵寒意,黑发倾泻如瀑,在月光下流转着冰晶闪烁似的光芒,男子一袭黑袍,身段颀长,孑然独立。
贺菲萱暗自狠吁了口气,尔后与印川相视一眼,正欲改道离开时,却见男子忽的转身,那一刻,贺菲萱不由的怔在那里,俊逸唯美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缺憾和瑕疵,仿佛上天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这张脸上,堪比寒子念的绝色容颜,更胜夜无痕的淡泊如羽,骨子里又似透着傲风流的飞扬跋扈,好像还带着水若寒儒雅嫡仙的气质,偏生是男子额头银白如月光的华发,硬是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冷,那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幽冷气质令贺菲萱不由的噎了下喉咙。
眼见着男子走过来,贺菲萱与印川很小心的侧身到路边由着男子经过,她们一直坚信,身涂莹光粉的自己,断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
然则就在男子走到贺菲萱身侧时,忽的转身,正对向贺菲萱,尔后微微倾身靠近贺菲萱。近在咫尺,贺菲萱甚至能感觉到自男子口中呼出的淡淡的薄荷味道,好像又不仅仅如此,那种味道似有着某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攫取。
贺菲萱刻意摒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而眼前男子,却似照镜子一般,深褐色的瞳孔微微转动几下,尔后勾唇,启笑,转身,离开。
“吁……”直至男子的身影没入漆黑的夜空,贺菲萱方才狠舒了口气。
“印川,你觉不觉得,那个人好像能看见我们?”即便贺菲萱对印川的莹光粉很有自信,可刚刚那男子的动作也忒诡异了,由不得她不怀疑。
“很明显了,你感觉不到?”印川有些无语。
“你……你什么意思?他能看见我们?他怎么能看见我们!”在听到印川得出的结论后,贺菲萱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镇定了!
“万事皆有可能。”印川很深奥的来了一句,于是贺菲萱原地石化了。只要想到自己刚刚的那副蠢样,她便有种想要投河自尽的冲动。
“那白毛是谁?”贺菲萱几番懊恼之后,终于淡定下来,但有一点可以证明,彼时那白毛根本就是在拿她寻开心!
“不知道,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幽冥教宋仙灵和四大副教主齐齐围攻,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印川对刚刚那位白毛给予了高度评价,言外之意便是提醒贺菲萱别自找罪受。
无语,贺菲萱当下放弃了想要寻回面子的冲动,不过对于北齐皇宫来了这么号人物,贺菲萱却不得不提高警惕,毋庸置疑,刚刚御书房那些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侍卫必是拜这白毛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