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爷爷让菲萱挑拨寒啸毅与端木恒的关系,特别强调点到及止,眼下端木莹一死,端木恒岂会善罢甘休,他想杀月奴,势必会与寒啸毅决裂,难道爷爷没想到这一层么?”贺菲萱冷声反问。
“就算寒子念曾背叛过你,你还是爱他?”贺熠不答反问。
“菲萱与爷爷说的不是同一件事……”贺菲萱没想到贺熠会突然转移话题,且还是这样敏感的话题。
“端木莹不是老夫杀的,但老夫料到她那晚会出事,所以特别将墨武找过来,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我们只有站在局外才能看的清楚,只是老夫没想到那伙人的目的居然是寒子念。”贺熠稳坐案前,眸色凛然。
“所以在晋王府,亦有爷爷的眼线?”贺菲萱低沉开口,若非如此,贺熠如何能料端木莹会死!
“菲萱,你可知道爷爷这条路走到最后,意味着什么?”贺熠深沉的目光让贺菲萱觉莫名心虚。
“爷爷……”彼时的怒意渐渐散去,贺菲萱清眸闪烁的看向贺熠,无语凝喉。
“终有一日,爷爷与北齐寒姓的每个人都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对决之地,介时在爷爷与寒子念之间,你会选择谁?”贺熠肃然看向自己的孙女,即便难以抉择,可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自然是爷爷。”贺菲萱没有第二种答案,贺熠于她有再造之恩,单是以墨武相赠,足以令她感激半生。
“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此时的选择是寒子念,爷爷不会为难你!但若你选择了爷爷,日后便不能做出让爷爷心寒之事。”姜还是老的辣,贺熠的每个字都说的铿锵中肯,将所有的变数都囊括其中。
“菲萱与爷爷共进退,但求爷爷救寒子念这一次。”重生以来,在自己的道路上,贺菲萱从未偏移过,由始至终,她心里所想皆是复仇,寒弈德固然该死,可当初诱导他迎娶自己的寒墨楚一样死不足惜,至于寒啸毅,一个为已之私迫不及待牺牲手足性命的人又能好到哪儿去!为这样的人卖命贺菲萱自是不甘,如此,便只剩下一条路,跟贺熠改天换命,让北齐王朝灰飞烟灭,如此,她的大仇也就得报了。
“爷爷可以救寒子念,但他日重逢……”贺熠欲言又止。
“形同陌路。”贺菲萱绝然看向贺熠,重重开口。
“如此,爷爷想让你朝寒子念讨一样东西。”贺熠端正神色,肃然启唇。
“什么?”贺菲萱狐疑问道。
“休书。”贺熠语毕之时,贺菲萱眸色骤暗,心莫名一抽,那股压抑和沉闷仿佛海水倒灌,令她几欲窒息。
离开贺熠书房的时候,贺菲萱硬是将几欲夺眶的眼泪逼退,她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却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做好与寒子念恩断义绝的准备。
待贺菲萱走远,颜歌应召落在贺熠身侧。
“主人,您真的要救寒子念?”
“如果老夫要救,当初便不会让寒弈德嫁祸给他!寒子念……必须死。”贺熠眸色渐寒,低沉开口,“你且暗中看着菲萱,莫让她做傻事!”
身边人影闪过,贺熠冰冷的眸子渐渐幽暗。先皇,莫怪老夫心狠,当年汜水关一役,你又何尝不是斩尽杀绝!你居然说服臣甫倒戈弑父!你可知道,老夫就那么一个儿子!你可知道,老夫的心有多寒!
晋王府地窖里的天窗又一次暗了下去,偶能看到星闪,寒子念被五花大绑的挂在刑架上,稍稍动下手腕,便有铁链铮铮作响。
“逍遥王是要喝水吗?”角落里,月奴犹豫许久,终是怯怯开口。
“果然是玲珑心思,难怪八哥疼你!”寒子念潋滟的眸子弯成月牙,薄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如果说寒子念不是在勾引月奴,那真是连鬼都不信!
“逍遥王说笑了,月奴只是奴婢。”月奴搥地起身,踩碎步至桌边,尔后端着一杯清水走到刑架前举向寒子念。
“奴婢也是人啊!”寒子念似是无意应声,随后喝净了水,方才觉得舒服些,其实寒子念很清楚寒啸毅将自己绑的跟粽子一样,不是怕自己跑了,而是怕自己对月奴不利,果真情深意重。
难得堂堂逍遥王会有这样的认知,奴婢也是人?或许在大多数皇亲贵胄眼里,奴婢连条狗都不如。似是被寒子念的话惊到,月奴甚至忘了拿回瓷碗,由着瓷碗的边沿咯的寒子念牙根生疼。
“呃……奴婢疏忽了……”月奴恍然之际收回瓷碗,垂眸转身。
“燕太妃对你不好?”寒子念突兀的一句登时换来月奴怒目而视,“咳,随便说说的。”寒子念私以为,此刻即便是月奴这么个弱女子,想要自己的命还是易如反掌的。
“月奴希望逍遥王能理解我家王爷的苦衷,走到这一步,王爷付出了太多辛苦,走到这一步,王爷也不能输。”月奴渐渐敛了眼底的怒意,似是乞求开口。
“呵,就因为你家王爷不能输,所以本王就要顶着杀死端木莹的罪名去死?不好意思,本王觉悟不够。”寒子念有些无语,失声浅笑,“但有一样,如果他能拿出父皇的遗诏,且上面继承大统的名字是寒啸毅,那么本王或许会成全他。”寒子念貌似无意开口。
“恐怕这件事由不得逍遥王自己作主……”月奴暗自叹息,转身走向桌边。
“恐怕是他拿不出遗诏吧?”寒子念讪笑着,讥讽之意甚浓。
“王爷知道什么?”月奴情急之下表现出来的紧张已然昭示一切。
“本王倒要看看,他寒啸毅能捧着那张假遗诏嚣张多久?逆行天意,注失民心!”寒子念很想知道,寒啸毅举旗造反的原因到底是他私心作祟,还是他知道寒墨楚毒杀父皇的真相,想为父皇报仇,两者相距甚远,亦决定了他对寒啸毅的态度。彼时与贺菲萱到风镇,除了舍不得贺菲萱,他意于此。
只是寒子念忽略了眼下这种情况,他实在不适合激怒一个为了主人,连命都不要的痴情丫鬟。
“咳咳……淡定淡定,本王不是那个意思……”眼见着月奴猛的砸碎手中瓷碗,俯身捡起碎片,一脸阴沉的朝自己走过来,寒子念顿觉身体的每根汗毛都在颤抖,彼时走上这条路,他料想自己或许会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能,但却从未想过会死的这样默默无闻。
“或许在逍遥王眼里,我家王爷悖行逆施,可是你又如何能理解一个儿子想为母亲报仇雪恨的决心和毅力!如果王爷看到我家王妃死前的惨状,或许就不会在这里讲什么天意,论什么民心!为人子者,以孝为先!月奴知道让逍遥王成就我家王爷的大业,是委屈了逍遥王,所以月奴愿意死在逍遥王面前,所有的罪孽由月奴来扛,地狱由月奴来下!”月奴行至寒子念面前,扑通跪在地上,手中的瓷片顺时抵到自己颈项上。
“拜托你让本王多活几天行不?快起来!”在意识到月奴并没有想杀自己的时候,寒子念大有不必死不瞑目之宽慰感,但若月奴死了,他也活不长了,对此,寒子念深信不疑。
“月奴求逍遥王,务必成全我家王爷!”月奴苦苦哀求,手中的碎片已然划破颈项。
“你觉得本王就算不成全,又能怎么样?”寒子念哭笑不得,一个连喝水尚且需要别人帮忙的人,有什么能力去威胁别人。
“多谢逍遥王……”月奴听懂了寒子念的言外之意,这才松开瓷片,缓缓起身。
“本王已是将死之人,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本王讲讲燕太妃的事?本王只道燕太妃在宫中暗施厌胜之术才会被父皇贬至风镇 ,说起来她也是咎由自取吧?”既然月奴没有杀他的意思,那么有些话,寒子念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那些只是人云亦云!逍遥王不知道真相,便不该这样出言不逊!”月奴显然被激怒了,握着碎片的手渗出鲜血亦不自知。
“那真相是什么?”寒子念顺势质疑道。
“是……”月奴欲言又止,眼中透着警觉之意。
“本王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总不会连个死人还防吧?而且若让本王死的心甘情愿,你好歹也该告诉本王原因不是!”寒子念一脸委屈的看向月奴,其态甚是无辜。
“后宫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年燕妃极得皇宠,惹得前朝皇后心生嫉妒,于是串通后宫几个不得宠的妃子,刻意诬陷燕妃诅咒皇后,而且还买通御膳房的厨子暗中在燕妃的膳食里下了慢性却致命的剧毒!当时皇后在朝中势力稳固,此事一出,先皇为保全局,明知燕妃是被陷害的,仍不念夫妻情份,硬是将燕妃和八王爷贬出京城!逍遥王永远体会不到,眼看着自己母妃全身溃烂,最终殒命对我家王爷来说是怎样的打击!”月奴说起这番过往的时候,眼泪扑簌而落,握着瓷片的手越发收紧,鲜血自手腕蜿蜒而下。
“所以八哥举旗造反,只是想替燕太妃讨回公道?”寒子念眸色渐暗,心底些许怅然。
“难道这公道不该讨吗?”月奴陡然抬眸,愤然看向寒子念。
“可是太后已经死了。”寒子念道出事实。
“可是寒墨楚和寒弈德还活着!”此时的月奴已不似刚刚那般谦卑,眼中的恨意连寒子念都觉动容,一个奴婢尚且如此,可见寒啸毅心底的恨有多深。
“那本王就不明白了,寒弈德不就在晋王府么,八哥该绑的人是他才对啊!”寒子念感慨万端。
“逍遥王该比月奴更清楚我家王爷不杀寒弈德的原因……虽然月奴同情逍遥王的遭遇,但是为了我家王爷,月奴能做的,只是为逍遥王在心里多念几遍往生经。”月奴真诚看向寒子念,眼中些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