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到底没有底气,遂只胆怯的咬唇不语。
赵无极收敛气息,抬眸望向此时冷着脸望着他的沈碧落,淡淡道:“碧落,她还是小孩子,你不要计较。”
沈碧落望着赵无极,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他穿着她最喜欢的紫色锦袍,他的一切,她是那么熟悉,唯有他说出来的话,让她觉得,他竟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一剑让他毙命。
“如果你让我在你心口捅一刀,我便不计较。”沈碧落语气冷淡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赵无极眉头微皱,略有些无奈道:“她是公主。”
“你让是不让?”沈碧落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声音又冷了一分。
“她深得父皇宠爱,纵然你有‘天命皇后’的预言,是大瀚第一高手,父皇也不允许你动她一根汗毛。”
“你当真不让?”
“沈碧落,不要忘了,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你娘要照料。”
沈碧落眼眸微眯,可以看出她此时是真的怒了,她的四周紫光萦绕,一寸寸向外释放。
赵无极呼吸一滞,她竟然动用了这些真气,难道不怕消耗太大么?
不等他想完,沈碧落已经如一阵疾风般冲了过来,感受到犀利的罡风从面上刮过,赵无极有一刻的迟疑,是闪躲还是……
但他终究没动。他在赌,赌她不会下手。
而结果是,她的确没有动手。
房间内传来惊恐的尖叫,地面晃动的厉害,桌子上的一切,都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后碎成齑粉,所有人都有种被火烧到的感觉,他们甚至以为,沈碧落真的会杀了赵无极,进而杀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烈焰公主。
可是,当风停了,当紫光收敛起来,众人看到的,是沈碧落惨白的脸,和地上的一个大窟窿。就在刚才,她撤回了拳头,虽然她极力收回真气,可这房间还是险些被废了,谁也不知道,她苍白的脸色,是因为愠怒,还是因为害怕。
“碧落……”这一刻,赵无极感到欣喜,因为他能肯定,她不愿意伤害他,即使是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这代表什么?如果现在谁说她对他无情,他一定会笑那个人的无知。
“啪!”突兀的一声,在这安静的时刻响起。
沈碧落目光愤恨的瞪着赵无极,那一双水眸中燃烧着愤怒,失望,和绝然。而她的右手,火辣辣的痛着。
赵无极侧过脸来,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是一只完整的巴掌,红红的,有的地方渗出了几丝血痕,可见沈碧落方才那一巴掌有多用力。
“无极哥哥!”郝连珠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慌张的从地面上爬起来,冲到赵无极身边,看着他的脸,眼圈一红,眼底就蓄了泪,看模样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赵无极没有理会郝连珠,他只是用手摸了摸已经渐渐肿起来的面颊,目光深邃的望着沈碧落,她此时就近在咫尺,可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情谊,有的只是愤怒和失望。
“碧落……”
“赵无极,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沈碧落打断赵无极的话,更对他眼底那如藤蔓般复杂的情绪视而不见,语毕,她便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她一走,整个房间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许多,然而,伴着“吱嘎”一声,所有人均冲出房间。
就在他们刚奔出房间时,那间包间塌了,而后化作了齑粉。
胭脂雪目瞪口呆的望着大步离开的沈碧落,眼底的惶恐甚至令她双腿打颤,可双腿大颤的不只是她,还有那几个身份不凡的人,所有人,直勾勾的望着沈碧落的背影消失在花满楼,大脑停止了思考。
良久,赵无极回过神来,他垂下眼帘,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而那脸颊上的血痕显得更加清晰可怖,他突然捂住胸口,躬下身子,赵无庸立刻上前搀扶,一句“大哥”还没喊完,只听“噗”的一声,赵无极便吐出一口血来。
“大哥!”赵无庸看着赵无极晕厥在那,慌乱大喊道。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花满楼再次乱作一团。
不知道这一切的沈碧落,此时正骑马在街上狂奔,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听到马蹄声时感到好奇,在看到沈碧落时四处逃窜,可她的长鞭好似长了眼睛,竟没有抽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但即便如此,街上也是一片大乱。
众人望着她飒爽的背影,开始议论纷纷。
冷风吹在脸上,将本就不浓的醉意驱散,沈碧落回到将军府时,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只是她满脑子都是在花满楼的事情,她不管今日是不是赵无痕的手笔,她是真的对赵无极失望透顶了。
守门护卫看到她翻身下马,忙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她不欲理会他,满面的不耐,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将军,府里丢人了……”
沈碧落顿足,回眸望着他,见他神色忧虑,皱眉道:“丢了谁?”
“说是……丹霞姑娘……”
沈碧落的脑袋“轰”的炸开,她转身,健步如飞,转瞬间便来到了正院的前厅,一路上,她看到所有人都在寻找着什么,她知道,丹霞是真的丢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厅今夜的灯,格外的刺眼。沈碧落一进门,便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她抬手遮住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花容失色的李月华身旁,李月华听着通报,知道她来了,立刻抬手去摸,沈碧落抓住她的手,敛眉道:“娘,我在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月华摇摇头,丹霞就好比她的女儿,所以一找不到丹霞,她就跟丢了魂儿一般,加之她一直都有不祥的预感,越发战战兢兢,此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碧落急切的指了指旁边的丫鬟道:“你来说!”
那丫鬟忙开口解释起来。原来是丹霞从正门口回来后,神情怪异,偷偷掉了几次的泪,问她她也不说,最后她说累了要去休息,丫鬟们便看她回到房间了,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她根本不在房间,这不,找到现在都没找到。
沈碧落秀眉微蹙,环视四周,她没有感应到丹霞的魂魄,也就是说丹霞还没死,所以她并不是太担心,只要人活着就好办。
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慌张大喊道:“找到丹霞姐姐了!”
李月华腾地站了起来,沈碧落也忙问道:“她在哪?”
那小丫鬟却不说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落泪,良久,她才抽噎道:“夫人,将军,丹霞姐姐她……她的尸首现在在湖边……”
尸首?
沈碧落错愕的望着那个丫鬟,她身边,李月华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此时几近透明,她晃了晃身子,握着沈碧落的手更紧了些,焦急道:“你……你说什么?”
那丫鬟只摇头不语,只是想起李月华看不见的事情,她擦着眼泪开口道:“丹霞姐姐她……她投湖自尽了!”
“什么?”李月华身形一晃,下一刻已经向后仰倒,沈碧落忙扶住她,面色凝重。
丹霞投湖了?不……不可能……
“碧落,快……快带娘去,娘不相信……丹霞,丹霞她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李月华定了定心神,忙抓着沈碧落道,此时她灰蒙蒙的眼底充斥着恐慌,那是一种茫然无助,沈碧落知道,一直都是丹霞在陪着李月华,于她而言,丹霞其实才是最亲的人。
锁魂簪在颤动,原本正在修炼的碧儿已经冲了出去,她并未感觉到丹霞的魂魄,所以她也不愿相信这件事。
沈碧落虽然心里有些乱,但还是稳定心神,安慰道:“娘,您冷静点,许是她们认错了,女儿这就带您去,您别急,别急……”她也不相信丹霞死了,更不相信有琉璃在,黑白无常敢立刻将丹霞的魂给收了,没见到丹霞的魂魄,她就认定了丹霞还活着。
沈碧落搀扶着李月华,疾步来到后花园中。
远远地,她便听到了哭声,是碧儿的!
沈碧落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难道真的是丹霞?
沈碧落这样想着,脚步也乱了,李月华似乎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当即变了颜色,喃喃道:“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是丹霞?”
后花园中,众丫鬟都在呜呜呜的哭着,许多小厮亦没精打采的。他们虽然是后来来将军府的,可丹霞作为大丫鬟,与他们常有接触,她的为人他们也都了解,对她也都很喜欢,所以看到她的尸首,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湖畔草地上,一面色苍白的女子安静的躺在那里,冷风呼啸,却吹不动她的裙摆,因为她周身都被水浸染着,显得异常厚重。
隔得老远,沈碧落便看到她脸上狰狞的十字刀疤,而她的眉眼是那样的熟悉。
丹霞……躺在那里的,真的是丹霞……
“将军!”这时,众人看到沈碧落后,匆忙行礼,她却没有丝毫心情,只是疾步绕过她们,来到丹霞的身边,碧儿此时就站在丹霞的尸首旁,哭得肝肠寸断。
“娘……”沉默许久,沈碧落在李月华那殷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似被沙子细细磨了,喑哑难听。
李月华只听这一个字,便知道丹霞是真的死了,她捂着脸颊,缓缓跪在那里,嘤嘤的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