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早朝便散了。
沈碧落与琉璃并肩出了金銮殿,琉璃眸光慵懒的扫过大殿外的每个角落,唏嘘一声,似笑非笑道:“没想到有一日我也要被那老头儿挤兑。”
沈碧落刚要说话,只听身后传来“噗嗤”一声,旋即赵无殇走上前来,一把揽住琉璃的胳膊,似笑非笑道:“你还真是胆大,就不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
琉璃很不习惯与除沈碧落之外的人亲近,皱了皱眉,却没有将赵无殇推开,继续向前走去。
赵无庸安静的走在沈碧落的另一侧,压低声音说道:“父皇身后那三个老家伙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我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却猜不透他们的修为。”
沈碧落冷冷一笑,拂了拂衣袖上一片刚落下的浮叶,狭长的凤眸中满满都是讥诮,挑眉道:“其中一个老家伙应该已经突破了黑阶,另外两个已经是正黑等阶了,想必不久之后也能进阶。”
赵无庸与赵无殇均露出吃惊的神情,毕竟之前他们一直都以为,大瀚三个守护‘神’顶多刚踏入黑阶,不曾想他们竟然如此厉害。
赵无殇突然凑到沈碧落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他们几个和你比,如何?”
沈碧落还未说话,琉璃已经冷哼出声,拍了拍肩膀,皱眉嫌弃道:“就他们?捏死他们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赵无殇倒吸一口冷气,讪讪笑道:“你开玩笑的吧?”
“他说得不错,我们最大的对手并不是那三人,甚至不是冷夜。”沈碧落眯了眯眸子,眼底划过一道冷冽的寒光,想到幽冥那张和蔼可亲的老脸,她突然有些期待,自己什么时候能和他这老相识见面呢?
赵无殇不说话了,他看看赵无庸,发现后者眉头紧皱,眼底带着几分懊恼,他有些无奈的垂下头来,此时他也是懊恼的,尽管知道沈碧落厉害,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与她的距离会那么远,就连跨越紫阶的二哥,也不及她一根头发丝。
正在这时,琉璃突然停住脚步,脸色微变,皱眉望着停下来的三人,低声道:“我先去宫中走一圈,你们……就先回去吧。”
沈碧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她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他冲她微微一笑,她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柔声道:“既如此,你早些回来,我让人准备早膳等你。”
“我知道了。”琉璃说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赵无殇有些担忧的问道:“碧落,你不陪着他?他如今可是装成是没有武功的,万一有人要为难他……”
沈碧落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以琉璃现在的实力,怕是缚妖绳都不能捆住他,还有谁能伤得了他?他无需动用真气,何惧被人发现?她这么想着,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他自有分寸,而且若我跟着他,岂不是让御花园里那位貌美如花的新娘娘空等一场?反而不敢多说话了。”
赵无庸与赵无殇目光如电的望着她,她只是诡异的扬了扬秀眉,还欲说什么,只听一声轻咳声从身后传来,便见赵无极款款而来,目光看似无意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而后轻笑着望着赵无庸道:“无庸,恭喜你跨入紫阶。”
赵无庸看着大哥那清明含笑的眸光,没来由的感到心虚,不由自主的别过脸去,目光闪闪烁烁,支支吾吾道:“这件事还多亏了碧落帮忙。”
赵无极轻轻缓缓地“哦”了一声,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那拖长的尾音又让人胆战心惊,好像被他看穿了心事一般。
赵无庸在赵无极的声音中越发难堪,他因为知道大哥和沈碧落的情事,所以才感到无比尴尬,倒是赵无殇,因为不知道,反而没有多想,只是笑眯眯道:“二哥得碧落相助,也算是一种造化了,我要是有二哥你的运气就好了。”说着,他一脸期待的望向沈碧落。
沈碧落此时正拿眼瞄着赵无极,明明她行的端做得正,偏偏被他拿目光轻轻一扫,就被扫出几分心虚和不安来,她又和赵无庸挨得极近,这么看着,倒像是他二人真有见不得人的奸情了。
赵无殇见沈碧落在看赵无极,眼底有几分愁苦几分不安,以为她很不情愿见到赵无极,又见赵无极虽然面色浅淡,唇角带笑,但那风雅清流的俊颜比之前要冷淡许多,不由有些担忧,暗自琢磨着,难道大哥还喜欢碧落?这样想着,他的眉头就紧紧蹙起,有些不满的望着赵无极,心道,大哥怎么可以如此三心两意?
沈碧落和赵无极自然都知道赵无殇在想什么,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神色,但见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戏谑,望着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警告意味,她委屈的撇撇嘴,传音给他:“谁让你表现的那么三心二意?不怪无殇误会你。”
赵无极含笑扶额,抬头看了看天,心道,可不是自己自作孽么?
赵无殇不知道赵无极在想什么,直觉认为再待下去沈碧落会不开心,遂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碧落,我们走吧,我饿了。”
赵无庸回眸冷冷的看了赵无殇一眼,他立时打了个寒战。
赵无庸发觉自己的眼神太冷漠,忙眯了眯眸子,却强装淡然道:“吃什么吃?吃早膳之前先与我过招。”说完一步跨过沈碧落,一把抓着赵无殇的衣袖就疾步而去。
赵无殇不知道二哥的脸怎么突然黑的吓人,也不敢反抗,只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沈碧落,用唇形告诉她让她快点离开皇宫,还时不时偷偷去看赵无极,好像怕这个大哥对她如何般,惹得赵无极再次皱起了长眉。
沈碧落哭笑不得的望着消失在宫门口的赵无殇,看了看四周,知道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呢,遂她福了福身子,当做是给赵无极行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赵无极也只是面色寡淡的看着她离开,神色淡漠的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此时正在用传音打情骂俏。
不知道这一切的琉璃,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往御花园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宫女都娇羞切切,远远地瞧着他,好像被他勾了魂般,这种炽热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走至御花园深处,原本的喧闹突然消失不见,这里安静的连一个宫女的身影都看不到,他站在一座假山旁,目光冷漠的望着此时正坐在凉亭中淡淡品茶的莲妃。
妖娆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知道是他来了,她强壮镇定的放下手中茶盅,一双柔荑却依然在瑟瑟发抖,她艰难的抬起双眸,水盈盈的眸子哀怨而又畏惧的看向远处,只见心心念念的那人紫袍银发,漆黑描金长靴,整个人浸染在阳光中,一张美艳的脸看的不甚清晰,然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眸中,那冷得几乎将整个御花园的花草寸寸断裂的眼神,却犀利如昨日。
一阵风袭来,树影摇曳,遮住一半阳光,让他那张略显病态苍白的美颜清晰了几分,也让他的眼神更冷漠了几分。
他终于抬步走来,无数光影自他的身上穿梭来回,像是在纠缠着他,阻拦着他,然而他依然一步不停的来到凉亭外。
妖娆的心几欲伸喉而出,她身上那羽蓝色滚雪细纱八副罗襦群微微拂动着,却不只是因为风动还是因为她的身体在颤抖,她娇花般的脸上,一双黝黑如黑曜石般潋滟流光的凤眸中,满满都是窘迫和恐惧。
“说吧,引我来作甚?”琉璃语气冷淡道,一双沉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不耐。他刚才就是嗅到她的气息才来的,他知道她是刻意的,才会有此一说。
妖娆不敢与他对视,她垂下眼帘,乌黑的睫毛掩下眼底那一抹极快的痛楚的流光,嗫嚅道:“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醒了……”
“现在看到了,很失望吧?”琉璃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
“师傅!”
一阵风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和脆弱的花瓣,将整个御花园舞出一道风景。
琉璃没有停留半步,妖娆焦急追上,抓着他衣摆的一角,执拗的不肯撒手,只用一双含泪的水眸凄凄切切道:“我是有苦衷的……?”
琉璃此时很想一掌将妖娆拍到九天之上,但此时他“弱柳扶风”,遂只好缓缓转身,用一双冷淡疏离的丹凤眸警告的盯着她,示意她放手。
妖娆抬眸,一双美眸泫然欲泣,发髻也因为方才慌张的奔跑而乱了一些,但这样更衬得她一张花容月貌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她摇摇头,一滴泪滑落脸颊,旋即她便低泣出声,哀求道:“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
琉璃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她的手,踉跄后退几步,怒斥道:“你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莲妃!”他在‘莲妃’二字上狠狠咬了重音,妖娆呼吸一滞,同他一般踉跄后退几步,竟直接跌坐在草地上。
琉璃冷冷一笑,嘲讽的望着她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蠢到现在都分不清你的真心还是假意?何况,你无需与我演戏,因为我红莲的心中素来只有一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沈碧落!”
妖娆浑身一颤,目光怔怔的望着他那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她摇摇头,痛苦道:“不……怎么会……纵然你爱的是她,可是你的心里不可能一点我的影子都没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