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落突然凉凉一笑,声音软软糯糯道:“皇上英明。”
赵睿的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他知道沈碧落这是在讥讽他,但也知道自己糊涂,他恶狠狠地瞪着赵无痕,皱眉道:“逆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父皇,您怎么能听信他人谗言呢?儿子纵然再无用,拼死也会救我母后的,至于沈将军,她是心思缜密之人,大家都看到她进来凤舞宫了,若她真的亲自动手岂不是被人发现了,这十几个黑衣人正好帮她洗脱了嫌疑!”赵无痕慷慨激昂的说着,心中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
沈碧落突然嗤笑一声,若是芜妃没有出现,她还会将计就计,只是芜妃的让她知道,赵无极早就算准了皇后他们的小动作,芜妃既然是他安排的,她也自然会顺了他的意,她眸光慵懒的望着赵无痕,淡淡道:“三皇子要不要现在试试,在一招之内将这些人的身子劈开?”
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那些尸首,就算是武功很低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些尸首都是以同样的死法死掉的,虽然脖颈那里鲜血淋漓,却被切得很平整,大家这样想着,突然便想吐,就连赵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能么?可是怎么办呢?即使你用迷香锁住了我体内的真气,但我还是能让他们一招毙命,就想现在这样……”沈碧落话音刚落,那十几具尸首便突然又炸飞开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终于忍不住都吐了出来。
沈碧落却在一片血雾中笑的妖娆,她就是要恶心恶心这些人,看着赵睿背过脸去干呕,她心情大好,耸耸肩道:“末将就知道皇上英明,就算刚才我乖乖入狱,皇上也会查明真相的,皇上,如果还没什么事,末将就先告退了,此外,末将回去就写折子,这将军真是没法做了,皇后和三皇子日日这么惦记着我,还真是让我心慌。”
说罢,她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赵睿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想着自己幸好没有真的将她押入大牢,幸好芜妃突然出现,让他如醍醐灌顶,想至此,他不由多看了芜妃几眼,见其一直在吐,面色惨白,语气不由柔和了几分道:“你回宫休息吧,今晚朕去你宫中陪你。”
芜妃受宠若惊的望着赵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连忙谢恩离开,临走前,她别有深意的砍了纳兰德馨一眼,只见后者脸上身上全是血,目光已经呆滞,嘴巴微张,已经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芜妃由丫鬟搀扶着走下台阶,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想到那夜突然降临在她寝宫中那个犹如天神的男子,那人丢给她一味药,声称那味药可以让赵无意恢复身体上的缺陷,还有谁比儿子重要呢?所以她当下就答应了那人的话,而赵无意这几日的确好了许多,她今日便来实现承诺。
纳兰德馨被贬为贤嫔,从皇后之位贬谪为嫔,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而赵无痕也被剔去了王爷的头衔,被革职,被罚搬入王宫,陪着纳兰德馨一同闭门思过。与其说是思过,不如说是被软禁。
此消息一出,天下人皆知的一件事就是,赵无痕是彻底失去皇帝的信任了,也绝无可能再成为太子了,而大瀚朝的天,至此才开始真正的变了。
……
沈碧落出了王宫,抬头望了望突然暗了暗的天,心情莫名有些不安。
“姑娘。”这时,松明无声飘落在她的身后,她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担忧,心底的不安突然放大。
松明哑着嗓子道:“主子可能不行了。”
沈碧落踉跄后退几步,满面惊惧,犹如五雷轰顶,松明眼圈微红,他原本往皇宫去了,却在半路上得到这个消息,他不敢置信,便又返回了小舞那辆马车,小舞告诉他,赵无极的脉搏极为薄弱,心跳也开始渐渐减慢,现下赵无极已经被送到了济世堂,但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主子!”秋月与碧儿焦急呼喊道,希望能唤回沈碧落的神智。
沈碧落突然大力的抓住松明的手腕,冷声道:“他在哪里?”
“济世堂……”松明被沈碧落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从没看到她如此失态的时候。
沈碧落松开手,莲足一点,整个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快的朝着济世堂飞去,松明忙跟了上去,然而此时他才发现,他们之间原来有这么大的差距,纵然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被她拉得很远。
幽园中,几百隐卫站在院子里,将整个院子挤得密不透风,一抹紫色身影突然降落在院落内,然而,极少有人察觉得到,可即便他们察觉到了,也根本拦不住她。
沈碧落闯入房中,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奔上榻前,一把将松月和小舞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面容枯槁的赵无极。
此时他毫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他的脸深深的凹了下去,颧骨高高的凸起,眼窝深陷,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一张原本总是如染了春色般的温润薄唇此时毫无血色,干裂泛白,单薄的身躯被宽大的锦袍包裹着,虽然小舞早已为他褪下了那件满是血雾的锦袍,但沈碧落好似看到了那日的场景,看到他无助而脆弱的倒在血泊中。
沈碧落从没见过这样的赵无极,她有些无力的瘫软在榻前,抬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掌,往常他的手是那么温暖,他喜欢用这只手摸她的发顶心,摸她的脸颊,而此时这双手却是那么的冰冷,她只觉得记忆中没有什么比手中这只大掌还要冷。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沈碧落弯身将脸贴在赵无极的脸上,低声哽咽道:“混蛋,我来了,你若不想见我,便一直闭着眼睛吧。”她的语气没有小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却透着一股让人撕心裂肺的悲伤。
赵无极好似听到她说话般,他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眸子在此刻依然明亮若夜空繁星,沈碧落猛然抬眸,四目相对,她紧紧抱着他,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抛不下我……”
松月与小舞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读出一分欣喜,她们原以为主子这次绝对醒不过来了。
“笨蛋,我当然不会丢下你不管,否则那个家伙一定会趁火打劫,咳咳咳……”赵无极的声音异常沙哑,沈碧落甚至只有仔细贴着他的耳畔才能挺清楚他的话,只是他话音刚落,她便潸然泪下。
“小舞。”赵无极吃力的喊着小舞的名字。
小舞忙上前,与此同时,她从袖囊中取出一瓶药,恭敬地递给沈碧落道:“这是主子要来的解药,姑娘……给那位大人服下吧。”
沈碧落望着那瓷瓶,想到赵无极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她就感到懊恼。
“琉璃,自己出来吃。”赵无极低声道。
这时,小舞两人看到沈碧落的袖子微微蠕动,下一刻,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蹦跶出来,飞快的扑向那瓶瓷瓶。
沈碧落抬手轻轻抚摸着赵无极的脸颊,声音低低柔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涉险的,你不该为了我受这么多的苦……”
赵无极想要抬手为她擦泪,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他只是有些失望的垂下手,温柔道:“你知道当我九死一生时,我想到的是什么?”
沈碧落摇摇头,将唇放在他的唇瓣上吻了吻,泪再次滑落脸颊。
“我在想,幸好你没有跟来……”赵无极的声音极低,说完这句话,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他依依不舍的望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沈碧落,低声呢喃“傻瓜”,而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碧落心底一慌,感觉到赵无极的手无力的垂下,她惊呼出声:“无极!”
小舞等人面色大变,均奔了过来,而此时守在外面的人也是心急如焚。
松月慌了神,竟然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主子……主子去了……”
“轰!”沈碧落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摇摇头,突然转眸,目光如锐利的刀般恶狠狠地瞪着松月,疾声厉色:“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她紧紧抱着赵无极,一手抚着他的脸颊,看到他唇边那安然的笑意,她的泪如断线的风筝般簌簌落下。
松月被沈碧落方才那眼神一盯,整个人愣了许久,然后,她有些悲痛的银牙紧咬道:“姑娘,方才属下已经为主子把过脉,他本就奄奄一息,方才……方才怕是见了主子回光返照了,何况主子此时气息全无,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咻!”松月的一缕细发就这么突兀的落了一地。
沈碧落头也不回,周身却在不可遏制的颤抖着,谁都知道,若松月再说一句,她恐怕真的是性命不保了。
小舞拦住还要说话的松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房间外传来接二连三的叩拜声。
沈碧落此时犹如心被人生生挖出来般,那不可遏制的撕心裂肺的痛让她连落泪都要花上太多的力气,她不断地摩挲着赵无极的脸颊,低头亲吻他的薄唇,却不知何时她的唇边已经溢出鲜血。
“我错了……赵无极,我错了……求你别再吓唬我了,我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了,求你……求你了……”沉默过后,便是痛苦的恸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