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一副讥诮的神情，加上沈碧落惯用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将她对柳湘云的轻蔑表现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她缓缓理了理额间碎发，凝眸含笑嘲弄的望着如疯子一般撒泼的柳湘云，目光懒懒的移到一旁面色铁青的沈墨浓身上，旋即慢条斯理的垂下眼帘，语调淡淡道：“我如今与沈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就是沈家的祖宗又能如何？这世上能被我称之为娘的，便只有我的亲娘，你算什么东西？”
“你……沈碧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娘肯让你叫她一声娘，是对你的恩赐！”沈秋落愠怒道，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此时满是狰狞，将她漂亮的脸蛋衬得如地狱修罗般。
赵无痕嫌弃的望着她，一张脸简直如千年寒冰一般冷到极点，他皱眉恶狠狠的瞪着她，心中骂自己愚钝，怎么当初就看上这么个女人？
“沈秋落，本王看你才是给脸不要脸，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想当沈将军的姐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赵无殇此时起身怒斥道，一副要撕烂沈秋落嘴巴的模样。
沈碧落微微蹙眉，她不欲让他们为自己说话，省得麻烦，但他们愿意挺身护着她，她也不会搏了他们的心意。遂她懒懒的靠在那里，只用一双戏谑的凤眸，似笑非笑的望着撒泼的沈秋落。
沈秋落被赵无殇这么一说，立时面红耳赤，她银牙紧咬，怒道：“哼！就算她不想当我的妹妹也不行，谁让她娘嫁了我爹？”说至此，她有些嫌恶的望着李月华，冷嘲热讽道：“不过她究竟是不是我爹的种还真不好说，当年堂堂的宰相夫人不是也勾搭过男人么？指不定……”
“啪！”这时，沈墨浓抬手，狠狠的赏了她一巴掌，怒目圆睁道：“你给我住口！你这个逆女！”
沈秋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含泪委屈的望着暴怒的沈墨浓，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柳湘云，却发现后者的面色明显很不好看，好似也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她不由想起，当年那件事不就是她娘安排陷害的么？难道是她爹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碧落紧紧攥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立刻杀了沈秋落，这话若是私底下对着她说，她出手教训一下后者就算了，可如今当着李月华的面，要她如何能忍？
赵无庸几人面色亦异常阴冷，尤其是琉璃，此刻他杀气腾腾的怒瞪着沈秋落，若不是被赵无庸按住了手背，怕早就一掌拍出去了。
“娘，这个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吃我们的。”琉璃收回怒气，忙柔声劝慰李月华道，不得不说，他是真将李月华当成亲娘对待了，所以在沈碧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开始关心起李月华的心情来。
李月华虽然早就习惯了被这么污蔑，但是如今是当着太子爷、两位王爷、义子琉璃，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女婿的面，被人如此羞辱，她就算能忍，也不愿意让女儿因她而被人看轻了，她冲琉璃微微一笑，灰暗的目光落在外面那此时已经被众人押着跪在那里的三人身上，敛眉淡淡道：“柳湘云，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为难你，也从未要与你做对，可是你步步紧逼，委实过分。”
柳湘云此时被人用脚踩着跪在那里，本就觉得屈辱，听到李月华用如此淡然的语调说话，不由更加愤恨，但她毕竟做贼心虚，遂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双眸子里闪烁的慌乱情绪却出卖了她。
可惜李月华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然一定会感到快意的。
“当初我嫁给沈墨浓时，他不过是个六品小官，那时我们李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爹爹是看他老实上进，又待我关怀备至，才将我许配给他，我们相处三年，虽然没有孩子，但伉俪情深，羡煞他人。”李月华说至此，面上浮现一抹怀念的神色，而门口，沈墨浓白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内疚。
沈碧落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李月华并不是后来嫁入宰相府的小妾，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娇妻，这件事怕是连碧儿都不知道吧？
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赵无庸沉吟片刻，皱眉道：“李夫人所说的‘李’家，是当初鼎鼎有名的青虹学院院长李浩在的那个李家么？”
青虹学院，乃是二十几年前屹立百年不倒的，专门为朝廷培养优秀朝臣的皇家学院，只是后来因为一件事，青虹学院声败名裂，院长李浩在因勾结乱党之罪而被满门抄斩，可是很多人都知道，李浩在李大人乃是著名的清流，是被人冤枉的，只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而已。
据说，当初的李家被满门抄斩时，六月天降大雪，百姓议论纷纷，认为李大人一家被污蔑至死，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而五年后，终有李浩在的爱徒搜集证据，证明李家清白，皇帝为了补偿李家，当初送了很多东西给因为出嫁而未遭到牵连的，唯一存活下来的李月华。
可惜，赏赐再丰厚有什么用？李家上下就剩下她这一个弱女子了。
想到李家，李月华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垂眸低声道：“李家败落，沈墨浓，你的官途却越发的通畅了，你曾对我说过，纵然我没有了娘家，你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后来呢？你大张旗鼓的迎娶了当时的太傅的孙女，柳湘云为妾室，而那时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是么？”
沈墨浓老脸一红，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也不再挣扎，而是低声懊恼道：“月华，是为夫对不起你。”
“你说过，柳家是大世家，柳家老太爷是太傅，老爷是三品大官，对你的仕途很有帮助。我当时心灰意冷，不欲与你多说，便接受了你的解释。可是我不傻，也没有忘记一件事，柳家当初正是将我李家推到火坑的罪魁祸首之一，你作为李家的女婿，不仅没有状告柳家，反而阿谀奉承柳家，你觉得，我当时对你还有情么？”
李月华说至此，面染薄怒。
沈碧落心疼的握着李月华的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娘亲，更痛恨沈墨浓。其实李月华猜的还是太少了，为何李家被满门抄斩，沈墨浓却依旧深得皇帝信任，并且能勾搭上柳家？大概是他也是将李家推入火坑的幕后之一吧！
沈墨浓垂首不语，心中满是心虚。
这时，柳湘云冷笑着说道：“既然没有情，你还在这里控诉什么？”
沈碧落狠狠瞪了她一眼，凝眉沉声道：“给我住口！”
柳湘云被她犀利的眼神一盯，立时吓得不敢说话。
“呵呵……”李月华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苍凉悲哀，她摇摇头，喃喃道：“是啊，我已经心如止水，就连整个宰相府的大权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为何就是不能放过我呢？是了，你怎么甘心放过我呢？我作为正房，尽管是在你之后生下了女儿，但也是宰相府的嫡女，好胜心强如你，怎么甘心自己的女儿会是个庶女？”
柳湘云冷哼一声，银牙紧咬道：“不仅是我的女儿，就是凭我的身份，我也不该做一个侧室！你一个李家的孤女，有什么资格成为宰相夫人？”
“所以，你就设计我，让人以为我与别的男人通奸，并将我的眼睛弄瞎，还废了我一身的修为么？”李月华有些激动的怒斥道，“你的心真毒啊，可是你都如愿以偿做了正夫人，你的女儿也成了嫡女，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们母女？你们屡次陷害碧落，到最后还将她带入皇宫，让她被人糟蹋，撞柱而亡，还让丫鬟来取我的性命，柳湘云，你和你女儿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李月华越说越生气，握着沈碧落的手也紧了紧，沈碧落一边为她顺气，一边愤怒的瞪着厅外的三人，语气讥诮道：“娘，良心这种东西是人才会长的，畜生怎么会有呢？”
赵无庸几人此时也是一脸的愤怒，瞪着沈墨浓三人，几乎要用眼神将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唯有赵无痕，此时一脸心虚，因为当初他也参与了那件事情，现在想来，其实他是被柳湘云她们母女给利用了吧？自己竟然成了帮她们斩草除根的好帮手，简直可恶！
柳湘云红着脸望着李月华，突然失心疯般哈哈大笑起来，猖狂道：“李月华，你只知道指责我，有没有想过，如果老爷他心里有你的话，又怎么会相信你真的会和男人不三不四呢？说到底，还是你没用，抓不住男人的心。”
“你……你给我住口！”沈墨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恼怒道。
李月华冷笑一声，平身第一次在面对沈墨浓时，她并不是哀婉凄切的，而是和沈碧落一样，微微挑眉，眼底带着淡淡的不屑，淡淡的讥诮，她嘲弄的勾了勾唇角道：“于我而言，他早就已经不算是个男人了，我忍气吞声留在宰相府，不过是希望能撑到碧落成婚。可谁知道，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达到！”
沈墨浓被李月华这么说，满面恼怒，偏偏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他屈辱的跪在那里，浑身颤抖，张了张唇，却还是无奈长叹一声，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