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赵无殇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来探望我的么?”此话一出,他不由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傻,大哥当然是来看他的了,他是伤者啊,这个消息如今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可是……父皇呢?
赵无极几步来到赵无殇的身前,抬手将一粒药丸递给他,他吞下药丸,暂时被麻痹的命根子便恢复了生机。他有些脸红的望着赵无极道:“大哥,我这么做,是不是就能洗脱碧落的罪名了?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赵无极看着一脸单纯的他,心中暖暖的,他摇摇头道:“无妨,我是昨夜才接的任务,而且父皇知道我昨夜回府之后便感染了风寒,根本来不及查案,他怨不得我。”
赵无殇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吞吞吐吐道:“那……那你知道父皇在干嘛么?”
赵无极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那一抹幽暗的流光,在众人的注视下,冷声道:“他本来想来见你的,但是莲妃突然邀约,他便差了刘公公过来看你,想必这会儿刘公公快到了。”
赵无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非常。他瞪大眼睛,眼底蒙了一层水汽,喃喃道:“难道在父皇眼中,我这个儿子被刺杀,还不如一个宠妃的邀请来得重要么?”
他失魂落魄的靠在那里,方才还喜气洋洋的一张脸上,此时毫无生气,他眼眸低垂,薄唇微抿,双手紧紧攥着被衾,眉宇间满满都是受伤的神色。
赵无极知道这么说对他很残忍,但若他一直无法认清赵睿的真面目,之后怕会被害得更苦。
赵无庸面色愠怒,刚欲说话,便被沈碧落拦了下来。他望着她,良久才不甘心的吐出一口浊气,来到床榻前,轻轻拍了拍赵无殇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六弟,父皇不管你,你还有大哥和二哥。”
赵无殇抬眸望着赵无庸两人,心底的失落被感动一点点填满,他重重点头,咧嘴一笑,乐呵呵道:“嗯,我还有两位哥哥呢,不像父皇,他如今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他比我可怜多了。”
众人不由颔首表示赞同,他说的不错,这世上活的最悲哀的大概就是赵睿了,可是这都是他应得的。只能说“报应不爽”!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赵无殇见气氛有些压抑,忙转移话题道。
沈碧落刚要说话,便有人通传说刘公公来了。几人对视一眼,赵无极与鲜于宗月立时躲在暗处,下一刻,刘公公便带着许多补品走了进来。
尽管刘公公为赵睿找了很好的说辞,但赵无殇的心已经凉了,他很想装作乖巧体贴的谢过父皇的关心,但他还是忍不住甩了脸色。
刘公公看出赵无殇对赵睿有些怨气,双眸微闪,眼底深沉。
沈碧落此时走上前来,凝眉拍了拍赵无殇的肩头,宽慰道:“无殇,你不要难过了,我一定会为你找到凶手的!”说着,她偏过脸来望着刘公公,淡淡道:“刘公公,回去告诉皇上,无殇是我的朋友,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一定会为他找到凶手的。至于无殇方才的小脾气,也不是怪皇上,而是因为心情太过烦躁而已,还请你见谅。”
刘公公忙躬身,一脸恭敬道:“是,沈将军,咱家记下了,那么没事,咱家就告辞了。”
沈碧落微微颔首,差人送他离开。
他一走,赵无殇便一脸内疚道:“对不起,我不该表现出愤怒的,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好了,别多想了,要是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刘公公是聪明人,有了我刚才的那些话,想必他也不敢乱说。”
得了她的保证,赵无殇才松了口气。
“好了,我现在去帮你炼制淬炼液,你好好休息。”沈碧落说完,便见赵无极从房梁上跳下来,从身后自然的将她拥入怀中。
她面色一红,斜嗔了他一眼,啐道:“还不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羞不羞?”
赵无殇立时捂住眼睛,傻乎乎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赵无庸也自觉地背过身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也很清楚:爷看不到。
琉璃则见怪不怪,懒懒的伸着懒腰道:“你也得有脸,才会害羞啊。”
鲜于宗月以手遮眼,“啧啧”两声道:“麻烦你们注意一下好不好,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啊。”
房间内无人说话,鲜于宗月扯了扯唇角,心道,不会是自己说的话太火爆,冷场了吧?
琉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呆子,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好不好?”
三人这才发现,房间内已经没了沈碧落二人的踪影。
琉璃只觉得没趣,便离开了房间,鲜于宗月连忙跟上,又怕被外面走动的丫鬟看到,只得站在门前,恨恨的看他走远。
赵无庸与赵无殇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读出一抹苦涩。自从知道御天先生就是赵无极时,他们两个便释然了,只是短时间内依旧无法真正坦然的面对恩爱的两人。
“无殇,我现在就入宫求见父皇,相信赵无意很快就能自食恶果了。”赵无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御书房中。朱门紧闭,暖炉将房间内烘的温暖如春。赵睿高高坐在龙案后面,虽然衣冠齐整,然那蜡黄的面色和两颊极为突兀的红晕令人不得不想入非非。一身半透明薄纱曳地望仙裙的妖娆此时正温柔的为他捶背,媚眼如丝,烈焰红唇,处处透着诱惑。
赵睿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妖娆的身上,若不是因为赵无庸方才的话太惊人,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怕是根本不知道儿子在说什么。
赵无庸站在下首,垂下眼帘,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冷气,他虽然知道父皇为美色所迷,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父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儿臣恳请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赵睿眉宇轻皱,眼底难掩不耐和厌恶。
赵睿面色阴沉,凝眸望着跪在那里,同样面色阴沉的赵无庸,又是愠怒又是憋屈。
“无庸,朕知道你与无极手足情深,可能觉得父皇交给他的差事太过苛责,可他是大瀚朝的王爷,父皇也信任他,若一个小小的案子都需要你的辅助的话,他岂不是太没用了?”
赵睿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着赵无庸方才的一番话,心中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此时他已经知道,赵无意是刻意嫁祸沈碧落的,他不由想起至今在后宫闭门思过的赵无痕,这兄弟俩的行径如出一辙,可见他们有多居心叵测!
赵无庸从赵睿的神情便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由越发失望。一个皇帝,一个父亲,竟然如此轻易的怀疑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他的悲哀,还是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悲哀?
“小小的案子?”赵无庸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赵睿,眼底带着一分凉薄一分恼怒。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看赵睿,毫不留情的鄙夷令高高在上的赵睿有种被人俯视的感觉。
赵睿微微皱眉,但听赵无庸冷漠道:“现如今那幕后黑手已经废了父皇您的两个儿子,也许他还会继续行动,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是大哥,是我,还是五弟?亦或是一直被关在后宫里的三弟?”
赵睿面色一冷,神色说不出的难看。他方才的确是一时口快,如今听赵无庸这么一说,他才感到害怕。对方若真的会继续对他的儿子们下手,岂不是要他断子绝孙?
“还是父皇根本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就算您的所有儿子都变成了废物,您还可以和您最宠爱的妃子再生下更贴心的儿女?”赵无庸突然提高声音道,一双沉黑的眸子犀利的落在妖娆身上。
妖娆面色一白,不由向赵睿的怀中靠了靠,赵睿面色一黑,怒道:“无庸,你怎能这么想父皇?”
赵无庸只是从鼻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别过脸去不说话。赵睿不由恼怒,咬牙道:“好!朕就满足你的要求,从今日起你便与无极一同查案,若不能抓住幕后黑手,你们也不配为我的儿子,便一同卷铺盖滚出王府吧!”
赵无庸没想到赵睿竟然如此狠心,微微一愣后,他攥拳,怒极反笑道:“儿子多谢父皇成全!”说罢,他躬身做了个揖,又看了一眼赵睿那盛怒下的神色,转身拂袖离去。
“啪!”赵睿看着赵无庸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将龙案上的茶盅狠狠摔在地上,怒斥道:“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这时,又有大臣求见,原来是京城西郊农田被水淹没,村民担忧不已……
赵睿再没有兴致与妖娆贪图享乐了,他立时召集大臣议事。而本该出现的他的几个儿子,要么养病,要么闭门思过,要么赌气,一个都没有出现。
赵睿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大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也许,他该好好想想立太子的事情了,只是他想立太子的原因,可不是想要禅位,而是他希望让那‘幕后黑手’转移注意力,只要他确立了太子,那么太子便成为众矢之的,虽然这样残忍了些,可是牺牲一个儿子保护其他的儿子,就等于保住了大瀚朝的根基,他不后悔。
用过晚膳,赵睿没有去妖娆的寝宫,而是令人准备轿子,去纳兰德馨的宫殿。很显然,他已经决定要牺牲的那个儿子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