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眉宇间的宠溺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愧疚,他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为她梳好发髻,将锁魂簪簪入她的发间,走到她身前,定定的望着她,喟叹道:“碧落,我多希望能正大光明,无所顾忌的保护你,成为你的依靠。”
沈碧落主动抱着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含笑道:“这一日很快就来了,不是么?只是你莫要诓我,一定给我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否则我可不依。”
赵无极忍不住哈哈一笑,所有的阴霾被驱散一空,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郑重道:“你放心吧,我们的婚礼,一定是旷世传奇。”
“噗!”沈碧落抬眸含笑望着他,挑眉好笑道:“若是如此,怕是皇上也要不依了。”
两人含情脉脉的望着彼此,唇边的笑意突然便没了多少兴致,赵无极转身出门,为她打水,让她洗漱过后,为她穿上绣花鞋,两人相携来到外室,赵无极拍了拍巴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旋即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一叠叠精致的小菜和一锅香喷喷的热粥摆好。
有丫鬟要为两人装粥,赵无极拂了拂手,示意她们退下,丫鬟们躬身退出,赵无极起身,亲自装了两碗粥,望着沈碧落道:“这一路奔波劳碌,难免风餐露宿,趁着现在能吃,多吃点。”
沈碧落看着事无巨细都考虑周到的赵无极,不由红了眼圈,垂眸望着热气升腾的粥,她拿起汤勺,“呼哧呼哧”的大口吃起来。
赵无极看着捧着粥喝的正欢的沈碧落,宠溺道:“慢慢喝。”他抬手拿出一块锦帕,她转眸望着他,他抬手为她将唇瓣上残留的粥擦去,继续道:“包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还有那两千人马,会以五百人为一队,分成四队赶往草原,令有五人与你同行,领头一人便是小舞,你赶路时不必刻意等她们。”
沈碧落微微颔首,全部应下来,思来想去,她将腰间那可爱的铃铛拿起,一边摩挲一边柔声道:“通信需要的时间太长,你若想我,记得对着它说话。”
赵无极沉沉一笑,笑意中沾染着满满的暖意,他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只是传话需要消耗太多的神力,你且只听着我说,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说话,知道么?”
沈碧落要反驳,望着他含笑却又满是担忧的双眸,她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乖巧的颔首道:“我知道了。”在草原危险重重,他希望她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神力,这样谨小慎微,为的便是她的安全,她又怎能不懂呢?
用过早膳,天依旧灰蒙蒙的,沈碧落微微敛眉,淡淡道:“我回家看看娘。”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岳母大人。”赵无极抓着她的手,郑重保证道。
沈碧落转眸冲他微微一笑,“我信你。”
赵无极目送沈碧落消失在院落,他站在廊下,沉黑的锦袍在黑暗中微微拂动,衣摆处金丝绣成的鸢尾花艳艳夺目。望着空荡荡的墙头,他垂下眼帘,乌黑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整个人染上几分落寞,良久,他微微叹息,叹息声悠长飘渺,随风飘散……
昏暗的房间内,沈碧落看着安睡的李月华,有些内疚,她微微抬手,锁魂簪中,碧儿便施施然走了出来。
“你就陪在娘的身边吧,这样我也安心些。”沈碧落怕惊动李月华,传音给碧儿道。
碧儿的眼神中有些摇摆不定,垂眸思忖片刻,她抬眸,目光坚定的望着沈碧落,摇头道:“不,主人,奴婢要随您去草原,相信有几位王爷的照拂,娘不会有事的。”
沈碧落微微敛眉,想要阻拦,但见她满面坚持,又想着她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魂,有她在,自己的底气也能足一些,便微微颔首,她转身出了房间,碧儿目不转睛的望着李月华,而后俯身,轻轻碰了碰后者的脸颊,掩下眼底的落寞,便飞身回到锁魂簪中,跟随沈碧落离开了。
济世堂门前,六匹汗血宝马一字排开,最左侧的马上空空如也,一旁的马上高高端坐着五个黑衣黑发的人,这些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然而均功力深厚,沈碧落眯了眯眸子,有些讶异的发现,小舞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晋升了。
“碧落。”赵无极站在高高的门前,含笑冲沈碧落招手。
沈碧落将目光从那五人身上收回,淡淡道:“这样六个人一起出发,想不被人发现都不行,无极,你究竟怎么想的?”
赵无极走下台阶,来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嗅得她身上的香气,他压下不舍,一双凤眸中升腾着淡淡的离愁,柔声道:“方才收到消息,父皇突然惊醒,已经准备令人带着圣旨来召你入宫,想必是想明白了,我让他们一路护着你,他们身上均有雾阁的标记,这样一来,父皇无论要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
沈碧落微微敛眉,一双好看的水眸中划过一抹忧思,她还想说什么,赵无极却已经牵了她来到马前,翻身上马,抬手间便将她抱到了自己身前,他将下颔抵在她的香肩上,柔声道:“不要多想了,纵然没有这件事,我也是他的眼中钉,不妨放高了姿态,更进一步的激怒他,他也就不会有机会在你身后放火了。”
沈碧落转眸望着他如诗如画的俊颜,只觉得黑暗中的他,清雅如竹,内在的气质却又华贵似牡丹,浓烈如曼陀罗,她抓着他的手,无奈叹息道:“你这是何必……”却没有说出要阻止他的话。她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纵然是她也更改不了。
赵无极满意的笑了笑,因为她的不反驳,那双本就灿若星辰的凤眸比方才更加璀璨明亮了几分,那唇瓣氤氲的笑意,好似是春色中开出的一朵绚丽的花,令人忍不住想要“辣手摧花”。
赵无极有些警惕的望着沈碧落,故作惶恐道:“莫不是你要当街宣淫?”
一旁那五人嘴角齐齐抽了抽。
沈碧落面色一红,抬手便将他打下白马,挑眉道:“小子,等着爷回来宠幸!”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便呼嚎着奔出多远。
赵无极含笑望着沈碧落的背影,但见她那半边散落的乌发在风中荡漾摇曳,如一朵灼灼盛开的彼岸花般,舒展出动人的花瓣,而她白衣飘飘,衣袂纷飞,与身下白马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个人隽秀生姿,潇洒快意。
赵无极本想送她到城门口,但也知道她不愿他相送,便只好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怔忪出神,待回过神来时,发现小舞五人还愣在那里,不由微微皱眉,方才的和颜悦色瞬间被冷漠取代,他皱眉沉声道:“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小舞立即扬鞭跟上沈碧落,她才不会说她只是想给一旁那几人遮挡一下他们赤裸裸的震惊和观摩的眼神,他们从没亲眼见过主子和姑娘相处,乍一看到主子如此温柔的对待姑娘,早已经傻了眼,若不是她挡着点他们的视线,此时他们估计已经被一刀劈了。
那四人见赵无极神色冷峻,知道他不得不送走佳人,此刻心情正烦闷着呢,招惹不得,于是他们也飞快的策马奔腾,转瞬间消失在了沉寂的大街。
赵无极站在那里,乌发与黑袍纠缠在一起,狂乱飞舞,衬得他整个人气势凌然,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哒哒驶来,正是宫中传旨的马车。他缓缓转身,淡淡扫了一眼那马车,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旋即他便踏入房门,消失在了即将炸开一抹光亮的天幕下。
四日后,沈碧落在一处丛林深处停下来休息时,收到消息,赵无意因谋害皇帝,于前一日被斩首示众,他的母妃,曾经盛极一时的芜妃被赐三尺红绫。而正如赵无极所想,赵睿有心想拦住沈碧落,却碍于雾阁的势力,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同时,莲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皇帝饶她一命不说,还对她依旧宠爱有加。
“姑娘,不妨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走吧,您已经几日没有阖眼了。”小舞将一只烤好的兔子递到沈碧落面前,敛眉低声劝道。
为了追赶鲜于宗月,沈碧落险些将身下那匹马给跑死了,可是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鲜于宗月的身影,她想要弃马运用轻功,但也知道这马乃是一日千里的神骑,纵然她运用真气,需要来回休息,还不如骑马来得快。
略一沉思,沈碧落微微颔首,淡淡道:“好吧,只是不知道宗月到哪里了。”说至此,她的眉宇间便荡开一抹淡淡的忧愁,她知道鲜于宗月为了赶路必定不眠不休,只是以自己的功力此时都感到疲惫不堪,不知道她此时又如何了。
小舞一边将水囊递给沈碧落一边宽慰道:“姑娘不必忧心,鲜于太子怕是挑了小路走才没和您遇上。”
“哦?有小路?”沈碧落眸光一闪,不由有些不悦,她不认识路,遂并不知道还有更近的路能抵达,小舞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是有条小路,只是那路传说有很多奇怪的毒物,我们不敢轻易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