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默默地数着:“一、二、三!”终于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撒入房间,刚好射在老妈床前的男人身上,他的身体晕上了一层光环,愈发带了传奇的色彩,很有点佛光笼罩的感觉。
揉揉眼睛,她看到男人回头,用一抹淡淡的笑迎接她:“雅儿,醒了?”
“妈。”她有意越过梁慕北的视线,去看梁嘉玉。虽然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并不代表她可以大度到不去难过。她怕自己一看梁慕北,就会想到以前的种种,最后受不了流下泪来。
如果注定不是一家人,又何必在外人面前流不必要的泪呢?她倔强而好强地想着。
滑下床,几步来到梁嘉玉的身边,牵上她的手:“妈,昨晚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不早说可以出院了吗?你呀,就是要浪费钱。”梁嘉玉故做不满地瞅着她埋怨,眼底的笑意明显。她一半在宠溺自己的女儿,一半因为梁慕北的回归。
叶安雅感觉到了梁慕北射过来的炯炯目光,还有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去正眼与他相对,他便什么也没有说。
梁嘉玉急着要出院,她也只能去和医生协商出院的事情,匆匆走出来,跟梁慕北连招呼都没有打。
医生建议让梁嘉玉做一下检查再走,叶安雅只能硬着头皮返回。但愿梁慕北已经走了,心里想着,却发现梁慕北还在陪着自己的老妈,两个人相谈甚欢。
听到叶安雅说要做检查,梁慕北主动扶起梁嘉玉,叶安雅只能跟在背后。他们两个相扶相持,还真像母子,她呢?倒变成外人了。
叶安雅心里特酸,有气无力地垮着肩膀,眼见着自己被当成闲杂人等拦在检查室外,梁慕北却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以他那一身正气凛然的样子,还有天生的那股威严之气,大抵也没有人敢拦吧。
身体倚着墙角,她闷闷地想。检查室的门开开关关,她的情绪低弱到了极点,早沉到了自己失落的世界里,不去关注眼前的变化。
“雅儿?”梁慕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在她面前,为她压下了一片阴凉。嫁给密组成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热天的时候可以用来做树荫。叶安雅叹息,可惜这树荫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他这么急着出来干什么?是要跟她摊牌,说离婚了吗?他跟江美雅这么几天的相处一定又找回了原来的感觉了吧,估计已经难分难解了。可是他眉头为什么拧紧,是担心她不同意?
看他往检查室里望了又望,叶安雅明白过来:敢情他是怕自己老妈受到打击啊。还算有良心!
站在他面前,她突然觉得紧张,是那种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就算她知道他是密组成员组织头领的那一天,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努力拉直身体,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没事的,这事我会找合适的机会跟我妈说的,你不用担心。”
梁慕北的眉头扬了一下,显然很不满意。
叶安雅委屈起来,眼睛都开始泛红:“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说吧,她的心脏怎么承受得到?怎么说,一日夫妻也百日恩啊,我们可以先去办离婚,跟我妈说的事由我自己来,可以吗?”
梁慕北两只铁臂钳紧叶安雅,摇着她的身子沉声吼:“叶安雅,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着急,是的,生离死别,还分开了这么多年,你不想亏她。我已经让步了,你不要逼得太紧好不好。结婚和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妈啊。”
“你要跟我离婚?”梁慕北的话音里夹了怒气。他极少表露心情,这会儿,他脸绷紧,牙根都咬上了,“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不是你自己……”要离的吗?她的话说到一半咽下了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刚刚的举动和表现,不是要跟她说离婚的事吗?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叶安雅,我们之间没有非得要用离婚才解决得了的问题。”梁慕北语气坚决,叶安雅摸了摸脑袋,她被弄蒙了。
“你回来不是为了离婚的?”
“傻瓜,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梁慕北无奈地用力揉着她的发,为她这超人的想象力弄得快要发狂。
叶安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她刚刚还以为他……心里暗自松一口气,虽然刚刚的痛苦只延续了极短的时间,她却像经历了一场人生最大的磨难,现在证实磨难消失,她虚弱得只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不太确定地,她悠悠出声:“你真的没打算离婚?”
梁慕北坚定地摇头。
“那这些天……”他不是和江美雅在一起吗?
梁慕北加深了揉发的动作,无奈地叹息,既而道:“我这些天是跟江美雅在一起,我只是跟她去了她一直昏迷的医院,你要知道,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我不得不怀疑,不能不去把事情弄清楚。”
“那现在呢?事情弄清楚了吗?”
“基本上弄清楚了。她当年没有被炸死,而是被炸飞了。她伤得很重,成了植物人,不知道怎么的被人送到了缅甸一家医院里。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意识,直到两个月前才清醒过来。她醒来后想来找我,偷偷地跟着一艘中国渔船准备回来,不想渔船遇到了风浪,翻了。她被人救起,送进了医院,正好在丰市长住院的地方,她身上的一个信物让丰市长认出了她,这才确定她是他失去联系二十几年的女儿。”
梁慕北简单地把自己的行踪讲了一下,连带江美雅和丰苍桐相识的过程。
她像听了一个传奇故事,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个江美雅真是命大啊,几次都没有死成。她记得丰纤纤说过,她妹妹跟她妈妈去探亲,后来她妈妈惨死,她妹妹不见人影。竟然没有死啊!
这种事不是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吗?
“梁慕北,你真信这年头一个信物就可以判定一个人身份这种事吗?”她不是嫉妒江美雅,而是这事怎么听来都过于传奇,让人没办法相信。
梁慕北抿了抿唇,拉开了笑纹:“她身上的信物是当年丰苍桐亲自磨的,上面刻了她的名字,绳子是用他与妻子的发加上孩子的乳发做成的,丰纤纤和她各有一个。我当时也怀疑,不过,经过DNA测定,那些头发与丰苍桐的完全吻合,也且乳发也显示与丰苍桐是亲子关系,显然不会错了。”
那个年代或许都流行用发辫绳子给孩子留作纪念吧,叶安雅心想,忍不住想起了老爸当年给自己的那个小锁片。
她还要再问些什么,梁嘉玉已经走出来,两人暂时结束了谈话,去扶她。梁嘉玉的身体已无大碍,办理了出院手术,三人回了家。
“难得我们都在家,老妈又出院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叶安雅搓着手板道,其实是想好好地祭一下她委屈了好多天的五脏庙了。梁慕北点头表示同意,叶安雅哗哗地翻着包掏出手机,不忘把林木子和同样还留在本市的沈浩叫了过来。
林木子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叶安雅挽着梁慕北的臂道:“我们去买菜吧。”两人一同走了出来,她的心情格外地好,一路上像只小蜜蜂没完没了地哼歌。
才走到路口,梁慕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望了一眼,目光暗一度,接了过去。一会儿,他挂断电话,停下了脚。
“雅儿,我临时有事,得回去。”
作为嫂子,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大度,哪怕丈夫才入家门,组织有召唤就要离去,而她不仅不能带一丝不满,还要满含鼓励地送别他。
上次梁慕北被取消组织职务的事只是对红血打的一个幌子,现在他还要随时听候司令部的调遣,她能说什么?
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她还是把自己伪装得什么事也没有般道:“你去吧,别担心我们。”
一个人去买了些菜回家,林木子已经到来,沈浩也在。叶安雅有些奇怪,想问沈浩为什么不跟梁慕北走,又怕老妈多疑,什么也没说,只说梁慕北临时有事便搪塞了过去。
吃完饭,林木子吵着要去买孕妇装和孩子的备用衣服,一定要拉着叶安雅做参谋。三个人直奔市区最大的服装市场,这里虽然不是周末,但前来购物的也不少。
林木子兴致高涨,见衣服就试,叶安雅和沈浩担心地左扶一个右扶一个,生怕她把肚子给撞了。挺着大肚子的林木子俨然皇后一般,最后竟然顺理成章地喊开了:“小叶子,给哀家拿那件来。小沈子,扶哀家站起来。”
叶安雅咬牙恨不得抽她几下,林木子把肚子一挺,她自动歇菜。沈浩则无比享受地一声声应着:“是,是,是。”还真像个太监似地,连声儿都装得像。
叶安雅只能偷偷骂:“没骨气!”售货小姐个个掩嘴轻笑。
偏偏林木子很没有孕妇的自觉,明明肚子大得像装了个特大号皮球,偏偏要到时装堆里找适合的衣服穿。选了大半天,连一件合适的都没有。
她老人家一到店里就坐下,指挥着两人东奔西跑,叶安雅满头挂汗,她却神清气爽。
“小沈子,去给哀家拿那件儿!这小叶子行动也忒慢,回去哀家就把她给撵了。”林木子指着一件显然已经无法让她的大身子塞进去的衣服喊道。沈浩屁颠屁颠地跑到叶安雅身侧取,叶安雅狠狠地踩他一脚:“林木子疯你也跟着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