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
“梁慕北……”
两个人同时出声,叭一声,叶安雅翻在手上的采访大纲落在地上,眼睛睁大睁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安雅,你没死!”梁慕北完全失了方寸,甚至连扫掉了筷子都不曾注意,扑了过来,大手抚上了她的脸,“我的安雅,你真的是安雅。”
叶安雅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说,但这场景太过突然,她没有时间去细究他的话,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
梁慕北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身子,几乎要把她糅入体内,唇急切地落在她的脸上,动情地呼唤:“安雅,安雅,我的安雅,真的是你!”
叶安雅被他抱得呼吸不畅,吃力地咳嗽起来。梁慕北这才手忙脚乱地放开她,却一眼撇到了她挺高的腹部。大手直接压下去,他睁大的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叶安雅喉咙一梗,眼泪啪啪地掉下,梁慕北已经愠怒地低吼起来:“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怀着孩子到这种地方来!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条件有多差,你知不知道要是有个不小心你就会……算了。”
他深深地叹一声,再次将她搂入怀抱,下巴紧紧贴着她的脖子,一声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你不知道我想你吗?”
我也想你。叶安雅闭紧眼,想着自己的无奈,只能任眼泪无尽地流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了,听到了吗?”他霸道地宣布,她流着眼泪一个劲地点头。
“组织头领?”背后,勤务兵一脸尴尬,却不得不出声,“时间已经到了。”梁慕北极不满于被人打扰,不悦地沉脸,叶安雅推了推他,轻声道:“工作重要。”
他无奈地叹气,不舍地抚着她的脸:“住下来,不准再走!”
直到她点头,他才放开她道:“我去去就来,顶多不过一个钟头。”
“嗯。”她应声。他已沉脸吩咐:“让厨房烫一锅鸡汤送到房里去!”
勤务兵大眼睁了好大一会,才双脚一并大声道一个“是!”
他拍拍她的脸:“去房里等着我。”而后跟着勤务兵走出去。
“组织头领,组织说四点钟要让洛记者离岛。”勤务兵小心翼翼地道。梁慕北拧了眉:“不可能!”
“可是……这是组织负责人的电话。”
他一把扯过电话对着那头吼:“那个记者还要在这里留一阵子,对!还有事?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叭地挂断了电话,大步走出去。
叶安雅跟着勤务兵进了他的住所,这里虽然偏僻,但他的住处却不错,是一栋三层小洋楼,他的卧室在第二层,占了整整一层,白色的装修与大海遥相呼应,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摆得整整齐齐。
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一个精致的水晶笔筒里插着一支派克笔,那么眼熟,叶安雅摘下来细细查看,在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叶字。
“果然是老爸的笔,怎么会落入他的手上?”她勾高了唇角,怎么也想不清这笔是怎样回到他手上的。
厨房很快将美味的鸡汤端了上来,叶安雅就着勺子喝了几勺,味道鲜美,忍不住多喝了些。重逢和喜悦将她的头脑迷得有些晕眩,摸摸仍然发红发烫的脸,她扑倒在他睡过的床铺上,深深吸食着来自他的味道。
他的气味带来安心的感觉,叶安雅忍不住更深地吸入,眼角已经滑下了激动的泪水。抚上隆起的腹部,她唇角绽开了最美的笑容:“宝宝,我们终于找到爸爸了。”
室外,响起了脚步声,转而,有人拧动门锁。梁慕北这么快就回来了?叶安雅一骨溜爬起来,滑下床兴奋地拉开了门。
“你怎么……”
话音突然中断,叶安雅脸上的喜悦慢慢凝结,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点点暗淡。
“你?”门外的人拧高了眉,出声。她一张圆圆的脸上挂着惊讶,黑直的长发披在肩头,正是夏菡雪。她肩上挂着一个小小精致的坤包,细长的臂上挽一个小篮,上面盖了一张淡色的毛巾,可想下面一定是带了些可口的食物。
叶安雅急退一步,心突然一跌,有种从天堂跌落地狱之感。她怎么会忘了,梁慕北已经有了新的妻子。
“叶……安雅吧。”夏菡雪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轻声道。叶安雅吃力地点头,她大步走进了房间,把东西放在桌上,似主人般拉开了衣柜把自己的小坤包丢了进去,转而回头,微笑:“慕北哥已经告诉我你来了,他这个人很忙,肯定没有照顾好你吧。想喝点什么?牛奶?”她的目光落在叶安雅隆起的小腹上。
叶安雅尴尬地缩了缩身体,她从桌上的蓝子里掏出了牛奶:“慕北哥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些小事我处处都要盯着,唉,哦,要加热吗?”
无力地摇头,她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记忆中的梁慕北是一个事无巨细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何时需要一个女人帮他处理细节?又或者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他处理细节的女人,他可以用心地处理公事?
原来,自己的存在,曾给他带来了这么许多的麻烦。
夏菡雪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便自作主张地张牛奶热了起来。她做起家务事来流畅得跟跳舞似的,叶安雅心中的那份自卑涌了出来。
“我知道你和慕北以前的事。”她突然转头,递给自己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两只大眼柔和地落在叶安雅身上,叶安雅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到戒备或不满,只有那份大气的理解。
“不要怪他,他以为你死了。战场上有一位女记者死了,她带着你的照片,还有你父亲的那支笔,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死者不是你。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一直很消沉,很悲伤,我正是这段时间进入梁家的。我和他从小相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副心碎的模样,让人心痛……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得不像话。”
她的眼眸明亮,沾染上了晶莹的泪花,轻易感染了叶安雅。原来是这样!她捏了捏指,已经无力对于他们的结合提出异议。
“慕北办完葬礼后就病倒了,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病得很重,发高烧,烧到失去了意识却还在念你的名字。我当时好感动,现代这个时代,还能有这样生死不渝的爱情,多让人感动啊。”
她抹了抹眼泪,思绪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那晚,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握着他的手大声叫他,他却把我……当成了你,然后……我们……我知道只要我一叫,他就会清醒,可是,我已经爱上他了,更何况你已经死去,我觉得就算我们结合也没有问题,所以……顺从了他……”
身子猛烈地摇了摇,溅出许多的牛奶渍,叶安雅一颗心突然麻木。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草率,只是拿了一张结婚证,不过我不难过。我知道慕北爱过你,也知道他和我结婚只是为了负责任,可我们都回不了头了,因为我……”她抚上了自己的腹部,“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叶安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出那所房子的,她满脑子里不断地复重着那句话:“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安雅,看你这个样子也过得不错吧,那个人一定对你很好,你们现在也一定很幸福吧。你们结婚了吗?办婚礼了吗?孩子预产期在什么时候?我是妇科医生,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开口哟。”
夏菡雪柔软关怀的话语一句句说出,叶安雅早答不出一句话来。她能说什么?告诉她这个孩子是梁慕北的?当初是她的离去才给了他们机会啊!喉咙里的话被压了下去,叶安雅吃力地点头:“一定的,我还有事,必须马上离岛!”
站在海边,那里还停着载夏菡雪而来的那艘小艇,这是夏菡雪好心为她招回来的。
幸好还有这艘小艇,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菡雪和梁慕北。
用力地喘气,她的眼睛发胀,鼻子发酸,真恨不能大哭一场。远处,海风吹拂,一艘舰艇疾驰向小岛,甲板上,修长的向体矗立,是梁慕北熟悉的身影。叶安雅将头深深埋下,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回到杂志社的叶安雅闭口不谈此行的这番经历,就连与她最为交好的韩朝都不曾知道。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利用忙碌麻痹着伤痛的神经。
“老板,您还没下班?”韩朝的声音响起,叶安雅对着电话苦笑,“没办法,第十期杂志就要出来了,我不能不盯紧点儿。”
“你不要命了!我的干儿子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你可搞搞清楚,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晚上十点钟!做为一个合格的孕妇,这个时间点就应该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你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这让我怎么能安心工作,不行,我得……”
“好啦,好啦,我回去休息还不行吗?”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在他说出让她为难的话之前投降。叶安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拾起小包,略吃力地走出了办公室。
十点钟,杂志社外的路面十分安静,所有上班族都已离去,昏暗的灯光下,映出她孤单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她慢悠悠地走向车库,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行动力也越发地差,足用了十分钟才来到地下车库。这里的光线比外面的更加昏暗,她自然没有发现停在角落的别的车子,直接拉开了自己那辆广本车的门。
在坐进去的那一刹那,一双铁臂突然伸过来,将她环住,滚烫的气息从唇角喷出,压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