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整套的“妈咪说”讲下来,大卫半晌无语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没有博爱到会对所有朋友的妈咪都这么好,也就更不可能跟所有朋友的妈咪都来一场那样九死一生的经历,所以事到如今,他那套因为她是皓轩的妈咪才对她好的理论,显然已经完全站不住脚。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怎么就对这样一个并不算倾国倾城的中国小女人着了迷。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了真心的。
是早在加德满都的小餐馆里?还是在热闹喧嚣的杜巴广场上?又或者是在她被人执枪挟持的时候?
也许是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被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的爱神之剑直射心头。
也许是在杜巴广场带起铜雕面具的时候,他就被她那受到惊吓后的可爱模样给迷住了心神。
也许是在小木屋里背靠着共历黑暗的时候,他就被萦绕鼻端的属于她的香气所惑。
也许是在雪崩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就被为了不让他被利石划伤,就以自己那娇弱的身体与纤细的手足,迎向那些尖锐……
虽然他们相识相处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关于她的所有美好画面。
太多太多的也许和如果,没有任何单独成立的原因能够解释他为何会对她敞开心扉,但就是这些看似琐碎简单的原因纠集到一起时,偏偏就俘虏了他那颗已然桀骜二十几年的心。
“你说得都没有错,我从来没有专宠朋友妈咪的习惯……”
以这句话做为回答的开始,连大卫自己都忍不住闷笑出声,将宽厚的胸膛震得聊聊颤动起来。
“就像我从来没有与任何女人,一起经历生死与共过。我开始时只是觉得,有义务为皓轩保护好你,但是后来发现如果仅仅只是这个原因的话,应该不足以让我不顾自身安然,抛下理智地孤身去救你。不过,如果一定要找出个让我真正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刻的话,应该就是我们跳进山洞里的那个瞬间,你不顾自己安危地为了保护我不被尖利碎石所伤,却给自己带来一身伤痕的时候吧。”
大卫的声音低沉得犹如耳语般轻柔,他的双臂渐渐收紧,重又把两人间细微的距离给拉近到无间。
“你不知道当我燃起那颗保温珠,看到你小腿上那道最深的伤口时,又多么气自己在那个瞬间没有保护好你……沉香,你是第一个肯那样为我不惜伤害自己的女人……还有这些天来的朝夕相处,这样一个美好的你,让我怎么能不着迷呢?”
倾听着近在耳畔的绵绵情话,木沉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她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好?
在雪山共历生死之前,她都还避他唯恐不及,不断地在心里腹诽着他这个花花公子。
如果不是他先不顾自身安危地跑来救她,如果不是他先甘愿与她同为人质地对她生死不弃,如果不是他在最危难的关头仍然不惧死亡威胁地紧紧牵着她的手,如果不是……
无论怎么看怎么想,明明都是他对她的好,远远多过她对他那少得可怜的回报性的好。这样的他,要她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去质问自己何德何能?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之后,大卫便提出要带身体差多已经大好的她去海边走走,木沉香自然没有拒绝,换了身适合在海滩上穿的飘逸沙滩长裙,就与他手牵着手地出了门。
孤独的美人小岛,那纯净无暇的银白色沙滩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串相邻的脚印。
在颜色鲜艳的沙滩裙包裹下,木沉香的肤色愈加显得莹白剔透,犹如上好的白玉般映射着诱人的光泽。
然而当她怔怔看着大卫突然拉住她,然后稳步站在她面前,突然单膝跪在银白色的沙滩上时,整身体竟然都因意识到什么而紧张得泛起淡淡粉红色。
“沉香,你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个想要用一辈子来呵护的女人。沉香,我真的很爱你,请你给我一个永远照顾你、宠坏你的机会,好吗?”
大卫身上虽然也穿着很不正式的沙滩装,但却奇异地丝毫无损于他那天生如王子般的尊贵气质。
即便此刻是捧着亲手打造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之心钻戒,单膝跪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同样光芒万丈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大卫,我……”
看着红色丝绒盒子里那玫价值连城的硕大心形钻戒,木沉香慌乱得不知所措,已经被她刻意忽略许久的,一张有着双深蓝色眼眸的深刻俊颜,突然便在眼前闪过。
“沉香,请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请让我来守护着你曾经千疮百孔的心,请让我将你曾经所有的伤痕全部持平,只留下我深爱你的痕迹。”
大卫满面坚定,碧蓝色双眼中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
有这样一个对自己生死不弃的男人在面前,有这样一个愿意接受她所有过去的男人在身边,她还要奢求什么呢?
既然残酷的宿命已经注定她与那个男人无法携手,那么为什么不把自己交给这个用生命在爱着她的男人呢?
伸出手,接受他的攻心之钻吧,至少这样就可以彻底与那个男人了断了……
明明大卫亲手设计的玫瑰之心钻戒,已经带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明明已经陪他坐上了飞往英国,回家去见他家长的飞机,可是木沉香却仍然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她真的就这样,答应了这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的求婚吗?
她真的就要与他一起回到属于他的家庭,去完成他们的订婚仪式吗?
为什么一切都显然那么的不真实?
为什么她的心不仅没有减缓之前隐隐的钝痛,反而又增添了更多的空洞迷惘呢?
“大卫,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要离开欧洲去美国吗?”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纷乱的心绪里,木沉香主动打破沉默。
她记得他曾跟她说过,他所经营的亚当集团的公司总部就设立在美国,所以她始终想当然地以为,他的家也应该安置在美国。
也许就像所有欧美人看亚洲人都一个模样吧,她也始终分清欧洲人与美洲,甚至是与澳洲的白种人们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是啊,刚刚见面时我不就已经说过我英国人吗?所以我的家当然在英国,美国只是我公司总部的所在地而已。”
听她主动与自己聊天,大卫当即放下手中微型电脑。
显然对现在的他来说再重要的公事,也不及身边的即将成为他正式未婚妻的她来得重要。
“英国?”
甚至来不及挣扎排斥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发散思维,木沉香便已然先想起同样是英国人的约翰,而想到这个司机兼助理,自然就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布雷恩。
“对啊,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英国的麦克亚当家族吧?我父亲就是英国MK国际银行的现任行长,他叫安东尼?麦克亚当。”
大卫知道木皓轩的爹地就是布雷恩,所以猜想木沉香肯定也会知道布雷恩的教父,也就是他父亲的名字。
“安,安东尼?麦克亚当?”
木沉香顿时傻住,任她再如何猜想也无法想到,大卫竟然会是安东尼的儿子。
看来老天爷仍然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在跟她开了一个又一个黑色幽默式的玩笑后,竟然又把她扔回到那片已然变得更加混乱的乱流之中。
“怎么了我的小木头,你的脸色变得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卫紧张地轻拥住她单薄的肩膀,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哪里不对。
“没有,我没事的。大卫,你应该早就知道皓轩是我与……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身份,就算安东尼肯容忍我这个儿媳的话,那么以后你又要如何面对珍妮?如何面对终要成为你妹夫的他呢?”
恍惚过后,木沉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与大卫分析起此后将要面对的种种尴尬状况。
如果最后她真的嫁给了大卫,那么无疑在不远的将来,她就要面对珍妮与布雷恩叫自己嫂子的尴尬状况。
即便英国人的家庭观念不像中国人那样重,亲属之间的称谓也远没有那么复杂繁琐,但这层尴尬关系却又是确切存在的。
“哦,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对不起,看来我还是疏忽了你的感受。不过你也不要觉得有压力,我其实几年前就已经离开麦克亚当家族独立生活,所以如果你不愿意面对那些恼人的问题的话,我们不用回去也可以的。”
说话间,大卫就要吩咐他私人飞机上的空乘员,去通知飞行员立即返航,却被木沉香急忙拦住。
“不必那么麻烦的大卫,我既然已经选择要与你在一起,就总要面对这些的。就算你已经离开麦克亚当家族独立生活,但你毕竟还是安东尼的亲生儿子,是珍妮的亲哥哥呀。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个缩头乌龟躲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