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他会一直选择性遗忘那段残酷记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想起来,这让她忍不住为他心疼……
“是,我都想起来了,我果然也继承了斯特林家族的恶魔血液……呵呵呵呵……好,你让我走,我就走,只要你开心就好。”
木皓轩自嘲地低笑出声,仿佛一息间便已退尽所有稚嫩,而那份寒凉入骨的沧桑与颓废感,又哪里是个年仅七岁大的孩子该有的?
“忘了我吧,我想这一别后,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暗自深吸后气后,蓝花楹淡淡吐出决绝的道别,声音犹如死水般静寂无澜。
而她的心,却像被雪亮钢针刺入般疼得发颤但不见血痕,就像她此刻脸上佯装冷淡的表情,以及眼底极力压抑的眼光。
“约翰,带皓轩上去。”
布雷恩尚不知小奶包与花楹在打什么哑谜,但却不忍再看宝贝儿子那绝望的模样,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他妈咪……
“是。”
想起刚刚花楹为了自己不惜对福特瓦罗以性命相命,但现在见了皓轩便又再视他如无物,约翰心中不禁五味杂陈。目光幽暗不明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方才背起小奶包爬上飘荡不定的软梯。
“花楹……不要,不要连你都抛弃我,不要……”
木皓轩伏在约翰肩头,释放出人生中最后一次的软弱无助,任泪水模糊了她清丽的面容,以及那纤细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散的身影。
“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望着他消失在舱门内的小小身影,蓝花楹在心底反复默念着“对不起”,黯然垂下眼眸,只放任一滴晶莹如流星般滑过苍白的脸颊。
如果真的有来生,但愿他们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再相遇……
“就让他留在这里自食恶果吧。”
布雷恩看向亚瑟,知道他有太多愤怒与不甘,但事以至此,除此之外他也终究已然无力回天。
这曾经风光过数百年的圣城岛国,终究还是毁在了福特瓦罗这个生化疯子的手上。
“福特瓦罗,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维纳斯是被你害死的吗?如果不是你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如果不是你那变态的独占欲与妒嫉心,如果不是你让她失去了最爱的男人,她又怎么会抑郁而终?”
亚瑟已然登上软梯又再回头,目光利如冰刃地瞪视着面色青白不定的福特瓦罗。
“是你,是你用爱的名义,害死了你所谓最爱的女人。在我看来,你这一生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言罢,再也不看那自欺欺人大半生的可悲男人一眼,亚瑟动作利落地沿着软梯登上直升机。
对手的话向来都不会有多好听,像福特瓦罗这样有过太多死对头的人,更是早就已经学会不去在意那些难听的话。可是亚瑟这席话,却震得他浑身发寒,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维纳斯,真的是被他害死的吗?
是他害死了最爱的妹妹?
没错,就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地,亲手逼死了他最爱的妹妹……
在福特瓦罗黯然失神的空档,布雷恩与最后牵制冯舟的洛君也都先后进入机舱,就此搭载上所有己方人马的直升机开始缓缓升起,软梯也被一节节地收回舱内。
“怎么?我这样就放弃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陪你等死的!”
冯舟原以为自己跟了个世间最强的男人,不想他原来也有致命的死穴,而且竟也只是为了个女人……
在最危难的时候被背叛,福特瓦罗却好像毫无所觉,并没有看他如闪电般快速消失的方向,反而猛然抬眸看向直升机上那已经被收回一半的软梯。
蓝花楹的目光也追随着渐飞渐远的直升机,却突然觉得身子一紧随即竟腾空而起,回头看去才发觉是福特瓦罗将他抱起,凭借生化人的超强体质与弹跳力,竟然勉强抓住了那还未及完全收回的软梯。
“哼,到现在他竟然还在垂死挣扎?!”
守在舱门边的拉乌斯抽出随身匕首就要割断软梯,却被约翰与木皓轩同时出手拦住。
“不要,花楹也在!”
异口同声后,木皓轩与约翰略显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手却仍牢牢地按住拉乌斯的手,生怕她会挥刀落下斩断了花楹的命。
“我的花楹,你不该陪我一起下地狱,好好活下去吧。”
福特瓦罗将她冰凉的小手固定在软梯上,又在她难掩诧异的雪白脸颊印上无关爱意的神圣一吻,然后竟松开软梯任自己自由落体式地下坠。
在他身下,是望海山后与大海相连的绝壁,无论是绝壁底嶙峋的尖锐碎石,还是怒浪滔天的海浪,无一不是致命的存在。
“你……”
看着他在死别这一刻所露出的绝美浅笑,蓝花楹竟忽然有些心慌。
过去的她虽然时常想着逃离他,但却从未真正想过让他在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从未真正想过会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所以,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要永远离开自己,她才知道自己对他并非只有怨恨……
无声的痛,在她以为已经痛到不能再痛的心底悄然蔓延,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无法宣泄出来的沉痛感,难受得她小小的身体几乎就要炸开了似的。
见福特瓦罗突然又松开软梯,飞机上的人怔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赶忙将半挂在软梯上的蓝花楹给拉进了机舱里。
“算那家伙临死前醒悟过来了,做了最后一件好事。”
拉乌斯知道是亚瑟稍早前的那番话,终于敲醒了福特瓦罗那个疯子,不禁目光复杂地看向失了家国的他一眼。
“花楹,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在这里,有我在!”
就好像此生最珍爱的至宝失而复得,木皓轩紧紧地抱住蓝花楹微微颤抖的身子,不停轻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我以为要陪他死在那里的……”
对于福特瓦罗突然放弃那变态的执着,选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弃自己,蓝花楹仍有些难以置信,目光涣散着久久无法聚焦,神智也有些混沌不清。
她刚刚才与过去十几年里始终都在身边的人以死作别,那是个因为转嫁的爱恋,而对她有着疯狂独占欲的男人,是他的养父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大伯,更是让她迷上生化研究的启蒙导师。
她曾经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是不会被任何艰难打败的最强者!
可是,最终他竟是为了保住她的命,而死在了浩瀚无边的太平洋里。
这海洋那样的大,他一个人在那冰冷的海水里,一定会寂寞吧?
那些海洋生物会不会啃食他的身体?会不会毁掉他那模糊了性别的张阴柔绝美的脸庞?会不会……
千百样的念头闪过脑海,直胀得她头痛欲裂,却又连声轻浅的痛呼都无法发出。
她这是怎么了?
终于没人再执着地想要束缚住她,这不应该是件让她高兴的事情吗?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难受?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揪紧成一团,痛得她连哭都没有力气。
原来这就是与至亲之人生离死别的感觉,原来再也见不到他也会让她如此的难过痛苦,原来人的感情是如此的复杂!
“花楹,想哭就哭出来吧,以后不要再一味地压抑自己了,哭出来吧。”
终究还是年长些的约翰更懂人心,虽被木皓轩抢先抱住蓝花楹,他却也没有跟孩子去抢什么,只是抬起温热大学抚上了她纤细的肩头。
然而蓝花楹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保持着虚弱的身姿偎在木皓轩怀里,空洞的双目透过玻璃机窗,遥遥眺望无边深海。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也许他们便不必再为此生的兄妹关系所困扰,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吧……
当直升机飞到安全领域后,雷神发射一枚定位导弹,将聚满变异人的望海山轰成平地。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激荡得海岛四周怒浪滔天,犹如海啸般冲击着岛边滩地山石,从数千米的高空看下去,那景象尤其震撼人心。
几经思量后,亚瑟还是决定留下来重建圣城,此番与他同生共死过来的拉乌斯也随之留下,她始终相信岛上肯定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其他人则与布雷恩、木皓轩一同去往北美,帮忙整顿雷霆与神裔两大组织,因此次圣城之战而产生的诸多遗留问题。
此次虽最终铲除了福特瓦罗,但遭受重大损失的却不仅是失了主脑的FOX集团,雷霆与神裔的大半精英人员,都牺牲在了圣城岛国的热土上。
仿佛在圣城一夜长大的木皓轩,聪明睿智更胜往昔的同时,行事也更为冷静甚至冷酷,整个人的气质与他那浑身寒冽的爹地如出一辙。
在雷霆北美总部,蓝花楹把木沉香就是容宁,并且已经被送往麦克亚当家的事,以及小奶包在北极基地被迫杀掉瓦纳与克莱尔的事都说了出来。
前半段讯息,让始终都不相信木沉香已死的布雷恩欣喜若狂,但对于福特瓦罗给宝贝儿子留下的阴影,又使他恨到心疼。幸好,他的宝贝儿子与他一样坚韧,即便记起那段可怖过往,却是变得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