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越来越觉得这种行为方式跟某人很像了。
严璞玉望向窗外,重重叹了一口气。
此时,窗外的夜色已然深了。
渊洞一般的黑暗将整座青城都笼罩其中。灯火璀璨,与星芒闪烁的夜空呼应,绵亘到群山远处。
“那天,我没能追上我爹。在外面差点冻死。还是我娘觉得不对劲,出来将几乎冻成了冰人的我抱了回去。我一病不起,身体上的病痛加上心理上的怆痛,让我在病榻上足足躺了六个月。我相信了我爹当时所说的话,当真以他是猫精。”
“你、你当真了?”天音觉得很不可思议。
严璞玉走到窗前,窗外的清新之气吹佛在他脸上,放佛吹来了旧事。
“直到我懂事之后,才明白过来。”
严璞玉有些伤感的紧紧抓着窗户旁边的青瓷花瓶。旁边的紫玉香炉都跟着抖了抖。
明白过来了?明白过来就好。
“你爹怕是厌恶了柴米之事,意图寄情于山水之中,才会……”
无论如何来说,终归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竟然抛下未成年的儿子跟一个弱女子,就这样跑了。
天音心中鄙视,在伤感的严璞玉面前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无法,我虽心中不满,可我娘亲这几年身体渐弱,对我爹十分想念。一直催促我将我爹寻回来。可这神渊大陆莽莽山河,以我一人之力的话,恐怕很难达成我娘的愿望。”
“也难为了你娘。”
女人到底还是痴情的物种,就算遭遇了男人的抛弃,还会一直念念不忘。
“这几年我们在青城落脚,青城钟灵毓秀,水土宜人,我娘在这里病情稍有好转。就在我为了如何巡回我爹而发愁的是。刚巧,白虎之力的传承者,因为无聊竟然搞出这样的比赛来,我才想到在通天之力的帮助下,也许很轻松的就能够找到我爹的下落。也算给我娘一个交代。”
严璞玉孝思不匮,竟然想通过以命相搏,来满足娘亲的愿心愿。
相比于那个自恋的公子哥谷虞凌,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天音心思一沉,心神仿佛回到了鸳鹭宫中。眼前一派烟岚云岫。
“你若是参加了秋刹赛,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娘肯定会更伤心的。”
严璞玉娘亲的病怕是因为忧心所得,如果在进入黑魇森林之后,严璞玉不幸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那这位妇人恐怕会要经受更为沉重的打击。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可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作为儿子,我竟然连娘亲唯一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严璞玉神情愧恨,缓缓攒紧了双手。
天音神情犹豫,暗忖许久,才轻启朱唇,低声道:“我应该是知道你爹在哪儿。”
严璞玉倏地抬起头来,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天音。
天音显得有些局促,不过是她的揣测,她怕让严璞玉看到希望之后,最终会以失望收场。
“她好像还跟我有那么一点交集。”
天音伸出两根手指来,随意那么比划了一下。
严璞玉的神情却很激动,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来,急道:“真的?”
这一步不要紧,严璞玉惊觉怕是呼吸一下,恐怕都要跟天音的身体碰上了。
视线上移,注视着那双皎如秋月般的皓皓明眸,顿时有种畅游星辰之感,身体飘忽,无蒂无根。
芳馨满体,轻轻一嗅,似是初春的果酿。又似雨后的清新之气,熏风解愠,颐神怡心。
严璞玉呼吸一窒,掌间的汗水密密的集了一层。
天音根本就没注意到严璞玉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不过,都只是我的猜测。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是,总比你去参加秋刹赛,丢掉了性命要强。”
严璞玉忙稳了稳心神,沉稳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定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天音星眸跳了跳,道:“那等秋刹赛一结束,我便带你去找你爹。”
严璞玉熟知幻兽的习性。看样子对兽类也非常的感兴趣。而且,这样联想起来,他同安文恭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相像。
天音有五成的把握。
她并不相信,这许多年,安文恭一直无欲无求,四处游历。
他的内心难免会有骚动的时候,为哪个特别的女子遁入红尘。
而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严璞玉的娘亲。
天音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特别的女子,让安文恭暂时停下了脚步?
“那个……问一句,你娘呢,住进来这两天,我怎么从未见过?”
天音四处看了看,视线穿过大堂通往内院的门,视线停留在了庭园深处。在一片绵延的葱绿之中,起伏的屋脊若隐若现。小巧的琉璃屋瓦,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通过树隙闪烁出莹莹彩晕。
天音才发现,那里竟然还有几座房子。
严璞玉顺着天音的视线看去,说道:“我娘的身体近来又有些痛症,就一直在房中歇着。没有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了。”
天音握了握手掌,渐渐转凉的黑豹令牌闪烁着幽黯的光泽。鬼魅的暗影拓入天音的双瞳之中。
接下来,就是要进入黑魇森林,猎取幻兽了!
……
午夜,锦澜宫。
幽深的宫闱深处,彩衣女子挥袖曼舞,丝竹管乐之声悠悠入耳,煞是动听。
在一派旖旎花海之中,元威慕朗声大笑。
“好,赏!”
舞女们一曲舞毕,低眉垂目,水嫩嫩的脸颊上虽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
今天可是国君的生辰。举城欢庆,落阳城内,灯火辉煌。从锦澜宫挂出的火红灯笼,绵延数里。
远远看去,竟如同星火之河,蓊郁的树丛之上,挂着鲜艳的贝羽,风声一过,便响起琅琅之音。与管乐齐鸣,啁啾阵阵。
而晦暗的地牢却与外面的景致反差极大。
元鸿夜睁开眼眸来,如夜的眸子流动着一缕微光,化作若有似无的地平线,一闪便归于混沌之中。
地牢外面,忽的响起一阵刻意压抑的脚步声。
他来了……
千峦很快便出现在地牢之中,手中还拿着一把外形独特的钥匙。
钥匙外形细长,周遭时而闪现淡淡的流光,从顶端到底端,就如同强光之下,流动的溪水一般。
“我偷来了。”
千峦压低声音说话,走到元鸿夜近前。
“多亏了你。”习惯了高高在上,感谢的话无从出口,元鸿夜便只能这样隐晦的表示了。
“你可是答应了我,会帮我抓到凶手的。”
“那是自然,你尽管放心好了。”
元鸿夜扬起一边的嘴角来,如玉般莹白的肌肤,即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也能透出细腻的光泽来。尤其是那双被吊在墙壁上的细白双手,任是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千峦拿着钥匙,研究起来。
“应该是有什么机关的。”
“不要着急,慢慢来。”
锦澜宫内的地牢搭建的非常牢固,即使外面管乐齐鸣,里面依然静寂无声。甚至连千峦的心跳声,都能够清晰的传递到元鸿夜耳畔。
研究了好一会。终于,千峦在兽骨炼制的静谧器械上面,发现了可以匹配要是花纹的孔隙。
孔隙非常隐秘,若不是耐着性子仔细研究的话,肯定不会找到。
此时,千峦额上早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直顺着他的鼻翼滚落下来。
流光闪耀的钥匙对准了孔隙。
咔擦一声,非常之清脆。
元鸿夜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他以元力托住身体,以免从半悬状态之中恢复过来,会感到轻微的眩晕。
恢复了自由的感觉真的很好。
元鸿夜眉间的深壑被脸上融融的笑意抚平。
如此以来,他就可以去找天音了。
眼看秋刹赛的时间已经到了,还不知道天音现在人在哪里?
一想起即将开始的秋刹赛,元鸿夜眉间又是一皱。即使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纹路,仍掩盖不住他那张倾世卓绝的英俊面容。
眼眸之中如同藏着一座灯火绚丽的城池。深深一望,又是满天星斗,迤逦远去。
千峦有些怔忪,钥匙脱手,落在地上。在地牢之中激起的回音,却并没有引起元鸿夜太多的注意。
元鸿夜仍是想着天音。
以天音的性子来说,无论是多么严重的事情,都喜欢用一己之力担着。
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元鸿夜脚掌稳稳抓住了地面,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上面的红痕在元力的舒络之下散了少许,耀眼的白肤莹肌,在晃动的火光之中,堪比美玉。
“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会立刻着手为你捉拿凶手的。”
千峦轻轻颔首,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信任元鸿夜了。
黑暗之中,一束影子快速闪掠,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快速从锦澜宫中消失了。
看着元鸿夜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千峦竟然会感到少许的失落。
……
“呜呜呜,我的初吻……”
此时的凸凸还沉浸在失去初吻的打击之中。
它扑在床榻上面,流出的泪水都把身下的被辱给打湿了。
芸儿心软,一直在旁安慰,凸凸却什么都听不下去。
芸儿着急的四下张望。心道,小姐这个时候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因为她的计划,凸凸也就不会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了。
对于女子来说,初吻可是何等的重要啊。
忽的,芸儿眼前竟然闪现出一张严肃的面容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鸳鹭宫的春官长航星津。
一想起那抹紫色的飘逸身影,芸儿就会忍不住感到一阵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