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描述的差不多，真正的白祖确实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
震惊过后，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两边嘴角一松，露出了玄而又玄的笑容来。
“看来，你应该是听说过我的。曾经见过我的人也并不是很多，我见过的每一个都深刻的记在我的脑子里面。可我对你，除了那些天花乱坠的传闻。其余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你，究竟是从谁那里听说我的？”
白祖用两根手指卷了一下长长的白眉，眼角被他以拉扯，垂了下来，透过耷拉的眼皮，虎豹般的残虐之色隐隐透出。
他虽是遥遥的坐在那里，天音却觉得像是被一种隐形的强大力量紧紧的按在了地面上。
天音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低，而她的双脚当真是陷进了泥土之中。
灰尘扑簌，脚下的砂石咯吱作响。
这就是上古承力的力量吗？
简直太恐怖了！
天音白皙的脸颊上面受着清光拂煦，犹如栖了一只只蝴蝶，快速翕动翅膀。抚过她的长睫俏鼻。
面色虽然平静，额上的滚滚汗珠还是出卖了她。
“喂，我也没有说不告诉你，你这样做难道是在要挟我吗？”
天音不明白，安文恭的存在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一开始她也并不打算拒绝回答的。没想到这个白祖竟然这样急不可耐。
白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皮抬上去一点，眼中神色透出少许的诧异来。
“小丫头，你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我这个人人敬畏的高手要用力量将你压制的死死的，而你要誓死不屈才对。话本没看过吗？”
白祖在说话的同时，天音的身体顿时轻盈了不少。
压制住她的力量倏然消失，即刻便把脚从土里面拔了出来。
今天新换的衣服，都是芸儿一针一线缝制的，天音觉得要保持干净整洁，才是对芸儿最好的感谢。
“话本什么的还真没看过。你的力量虽然可怕，可也并不是没有可乘之机。”
天音抬头，看了一眼头顶。
白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目舒展，豁朗一笑。“你还真是个精明的小丫头。我刚刚施力控制住了你的下盘，对你的上方却有所疏忽，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都能够观察出来。”
白祖虽是笑得满面春风，可天音却毫无表情。“来说说吧，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音想到，安文恭说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见过白祖了。感情他是一直呆在这里来着。
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养人的好地方。而且他还深处溪水下面的密室。做的如此隐秘，应该是躲着什么人。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此时正站在了望台上观望的鸿兴了。
鸿兴乘白虎之力，跟乘玄武之力的白祖拥有同等强大的力量。
此时，青龙跟朱雀之力在神渊大陆上失传已久。目前的局面是，一座山头上有两只猛虎。
就算白祖与世无争，可鸿兴就未必是这样的想法。
如此一来，斗志更足的那一个，便将无心争斗的老虎逼上了悬崖。
虽然一切都是天音的猜测，可她觉得肯定八九不离十。
坐在岩石上的白祖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烟云翻涌，犹如日月经天，短短的一瞬便已经是数十个念头的过往。
“若不是鸿兴，兴许我还在外面饮酒作乐呢……”
看这架势，天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牵起嘴角来，想要露出个同情的表情，却觉得有些勉强，就干脆默不作声。
“哎，鸿兴知道我藏在这里，直接进来有些冒险，我虽然年岁已高，实力大不如以往，但毕竟发起狠来也是了不得的。他便想出这样一个诡计来，扰乱我的长眠不说，还想让我频频出手救人，从而消耗了体力。”
“这些人都是你救的？”
天音偏头看向“死人堆”。腥膻气被风吹散了很多，强烈的味道仍是让她感到些许的不适。
天音清楚记得，安文恭在向他陈述的时候，不断强调了白祖的凶狠歹毒之处，竟然还把醉酒的他当做木柴来生火。想起那日的惊险情节，他到现在都会冷汗直流。
而比起安文恭的“遭遇”，堆叠在那里的人运气简直是太好了，白祖能够出手相救，应该是他们天大的运气了。
白祖似乎是有些生气，整张脸都皱了皱，脸颊各处的线条几乎都聚集在眉峰处。
“不是我救的又会是谁？鸿兴那偷狡猾的狐狸，知道我白祖为人善良好施，竟然就用这种卑劣的办法试图耗尽我身上的上古承力。不过他想得美！老子一定会跟他耗到最后，再不然……”
鸿兴忽然斜楞的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天音。
此时的天音若是凸凸的话，恐怕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
善良好施，真的是这样的吗？
安文恭跟白祖的话正在她的我脑海里进行这激烈的交锋。胜负难分。
“喂，小丫头，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肯定不会用身体。”
天音误解了白祖的眼神。觉得他现在眯缝着眼睛的样子甚猥琐。
白祖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将出来
“小丫头，你说什么胡话！我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将近两百岁的老头子，看你的样子连二十都没有吧？竟然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我才看不上你呢！”
白祖涨红了脸，须眉一并被嘴角吐出的怒气吹了起来。
天音总算能够理解什么叫吹胡子瞪眼了。
看他皱起的脸颊上面红晕叠叠。天音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的冲动，皱眉，一副肃穆状。那谦恭的表情就像是小孙女在聆听祖爷爷的教诲一般。
没想到，白祖气血上涌，当即竟咳了一口血到苍白的手掌心上面。
犹如缕缕白云之中渗出的一汪猩红，有些刺眼。
看来，真的如同白祖所说，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
而他多年隐居在此，却不想还是被鸿兴发现了踪迹，才举办了这次的秋刹赛，试图惊动了他，消耗他身上的力量。
“你没事吧？”
见白祖盯着自己的掌心久久没有抬起头来，天音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白雾氤氲蒸腾，碧色隐隐，须发苍白的白祖，神色看起来有些悲凉。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句哀叹，放佛是自身体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淡淡的哀戚。
天音不由得胸口一沉，一时无话。
白祖终于从巨岩上站起身来，犹如临风而立，身上宽袍鼓胀，萧萧瑟瑟。
“咕……”
悠长的一声，在洞窟之中久久回荡。
当真是非常的悠长。
天音沉眸道：“你……是饿了吗？”
刚刚还自称将近两百岁的老头子，此时却背过身去，扭捏的晃了晃身体，露出娇羞的表情来。
“我有十天没吃饭了。”
天音在洞窟之中四下看了看，就在巨岩旁边的潮湿岩壁上，长着一排蘑菇。
显然潮湿的环境很适宜蘑菇生长。只是，鲜艳的颜色让天音不禁皱了下鼻子。
早前经过野外生存训练，天音对这些野生的植物还算是有一定了解，这些颜色鲜艳的，大多都是不能吃的毒蘑菇。
天音视线下移，眼睛登时一亮。那些长在岩壁跟地面缝隙之间的黑色蘑菇，不禁可以食用，而且还非常的美味。
白祖顺着天音的视线望了过去。两道白眉立刻沮丧的耷拉了下来。
“我可不喜欢吃生的。”
天音懒懒的抬了眼皮道：“我又没说要给你找吃的！”
白祖嘴角边的胡须再次被一股怒气吹了起来，他捻着胡须，压低声音道：“小丫头，你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我说话怎么还这般的不客气？”
“谁规定对上古承力的传承者就该毕恭毕敬的？”
天音眼尾精光一闪，表情调皮。她早就料定白祖不是对她真生气了。
就像是祖爷爷在跟小孙女逗趣，即便是胡子吹得快比眼睛高了，白祖脸上的线条还是非常柔和的。
白祖也不再故意端着了，笑吟吟的道：“小丫头，听说你之前遭遇一劫，气脉被毁。可现在看你，好像还精神的很啊。世人都在猜测你是如何恢复的气脉。我也很好奇。”
天音立刻护住了胸口，故意放柔了声音道：“不给看的！”
白祖的胡子已经快被他吹过头顶了。他略显尴尬的尖声道：“我是想要看看你的气脉究竟恢复的如何了？”
还未等天音张口，一股巨大的吸力顿时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机会，天音的双脚便缓缓离开了地面。
周遭雾气渐散，散发出幽幽荧光。洞窟内的茵茵草色，鲜嫩的如同洒上了蒸蒸早霞。
之前的压制感忽然消失，裙摆飘起。在如舞袖般的烟色之中，天音如同清池之中的一朵玉莲。
倏地，一股力量以非常刁钻的角度，避过天音的元神，刺入到她的身体当中。
犹如电击。
天音凝眉，满脸不快的看着与她保持同样高度的白祖。
“这就是你所谓的客气吗？”
白祖的两道白胡子终于放了下来，脸上的线条依旧是柔和。“嘿嘿，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难道你是得了什么机缘……”
机缘两个字刚出口，白祖的身体便猛地震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被凝固住了，像是晨光之中蒙了尘的一尊雕塑。
天音注意到，白祖脸上的线条终于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他额上皱出的沟壑聚在眉间，彷如刀刻。
“这是……碎片……”
显然是有所忌惮，白祖并没有说出是什么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