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的奔跑速度在幻兽之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因此,它跑起来的动静跟其余的幻兽不大一样。天音很快就辨别出来,眼角一开,盈出满满的笑意来。
元鸿夜竟然回来了!
“小火,不是让你带他离开的吗?”
天音的语气之中略带嗔怪,因为不想元鸿夜靠近,被两伤之法所伤,小火向前一步,天音就后退一步。
小火感受到元鸿夜的抚触,立刻醒悟过来,不敢再动。
直到元鸿夜从它身上跳下来,小火才向天音狂奔而去。后蹄扬起数丈高的灰尘来。蒙住了元鸿夜的视线。
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不觉有些心酸。
似是隔着万水,似是隔着千山。
万丈霞光,花开花败,都落进她眼眸之中。倏忽一眼,彼时经年。
元鸿夜唇角弯起,看着小火扑入天音怀抱。
他却只能隔着霞光浮尘,遥遥相望。
看到元鸿夜没有事,天音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小火在天音身上大力磨蹭,不过是一会的时间,却让一直担心的它十分想念。火红的鬃毛微乱,远远看去,真如一丛跳动的火焰。
虽只是远远的看着,元鸿夜却惊喜的发现,天音笑时,眼睛弯弯的犹如两道月牙儿,很是亮眼。
如今的他,当真是非常渴望,将她紧紧涌入怀中。
如火苍穹,漫天黄沙,两两相望,心头见暖。
还不等天音进一步作出计划,忽然听到远处轰隆一声,腾起大片尘霾,竟是溪流的方向。
而白祖藏身的洞窟,就是在那溪流下方。
天音跟元鸿夜交换了眼神,立刻动身,向着洞窟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天音做出了很多猜测,譬如凸凸毕竟是兽,无法承受上古承力,白祖却执意要在石化之前传授给它,因而遭到了天谴。
又或者凸凸是兽,根本没有办法传承上古承力,白祖在接受真相之后,懊恼不已,自爆而亡……
打从一开始,天音就觉得让凸凸传承玄武之力这件事情就颇不靠谱。因此此时脑中所想的,都是坏的一面。
终于到了溪水前。
眼前的一幕让天意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清凌凌的溪水不复存在,现在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焦土。
树丛幽黑,冒着滚滚浓烟,身下飞石堆砌,山涧翻滚如沸。
而原本洞窟的位置,现在俨然变成了一个大洞!
洞窟下面,乌烟瘴气,一时难以辨别分明。
元鸿夜只是远远的看着,示意天音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发生意外,伤到了她。
“白老头,凸凸?”
天音小声喊了一句,声音低得连她都听不清。
原本不抱希望,可天音竟然听到从洞窟之中传来了低低的回应。声音显得有些兴奋:“我还在,我没事,还好没死……”
是白祖的声音,他显然是有气无力,说话时断时续,还伴随着虚虚的喘息声。
“白老头,你还活着?”
“难道你希望我赶快死吗?”
白祖说话终于有了些力气,他重重的咳了两声,似乎是被浓烟呛到了。
“那凸凸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天音感到一头雾水。刚刚他们可是一直都在一起的,白祖怎么会不知道凸凸在哪里?
乌烟渐渐散去,天音探头向大坑下面望去。
“凸凸,你在下面吗?”
由于担心天音的安危,她身后的小火唔噜一声,从后面扯住天音的裙摆,将她拼命往后拽。
也多亏小火这一扯,也算是救了天音。
天音没能站稳,向后退了小半步,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团黑黑的东西忽然从大坑之中蹦了出来!
那一团,好像一个巨大的、肥硕的煤球!
小火受了惊,嘶鸣两声。天音被它猛的一拽,身体失衡,直接坐到了地上。
“嚯哈哈哈哈!丑八怪,害怕了吧?”
竟然是凸凸的声音,天音努力揉了下眼睛,仔细辨别眼前的“煤球”。
还真有几分凸凸的轮廓!
在一片乌黑之中,两块眼白显得有些阴森可怖。还有那一排白牙,上面至今还挂着粉红的肉丝!
“真的是凸凸吗?”
天音出声确认。心中疑惑,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凸凸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怎么样,害怕了吧!”
“煤球”漂浮在半空之中,显得得意洋洋。它在笑的时候,不断有乌黑的灰尘抖落下来,却仍然辨别不出本色。
从说话的语气跟如此狂傲的态度来判断,天音基本能够断定面前肯定就是凸凸了。
不过它刚刚可是去传承力量,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还有白祖的处境,也让天音感到颇为忧虑,
凸凸显然是被烟气呛道了,还没得意的笑上一会,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待乌烟散尽,天音又俯身向大坑下面望去。
知道没有危险,这次小火也并没有阻拦。
看到大坑下面的场景,天音眉端不禁剧烈的跳了跳。
只见,白祖依然是立在岩石上面,扑了一身的灰尘,轮廓都难以看得分明。他在混沌之中努力的扬起脸来,看着半空的凸凸,嘴中不断嗫嚅道:“好了,终于成了。不负苍天,不负苍天,我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
白祖眼眶湿润,他只要稍一用力,眼看两泡热泪就要挤出来了。
虽无落叶,虽无苦风凄雨。此情此景,看起来仍是感到分外心酸。
白祖抬起破破烂烂的袖子,使劲揩了一把眼角。
“不负苍天啊……”
“白老头,你在说什么胡话!”
天音呵斥一声,身体一倾,便跳入大坑之中。
此时的大坑经历了刚刚那番爆炸,已经不复原本的模样,一地狼藉,到处都是乌漆墨黑的。紧挨岩石周围的一丛小草,像是被火燎过一般,长长的叶子打着卷,透出一股焦糊味。地面更是坑坑洼洼,积着一层层浑水。
好在白祖身在的岩石并无大碍,只是下面多多少少出现了一点缝隙。长久下去的话,也有拆裂之虞。
“白老头,你不如换个地方休息吧?”
白祖喟然长叹,话语之中不无哀伤,道:“我没有力气了,时间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天音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挤压了一下。她凑上前去,扯下一片裙摆,在白祖身上用力擦了擦。
果然……
没想到,白祖石化的速度竟然会这样快。不过刚刚一会的时间,竟然已经石化到了腰腹部。
如今的白祖,腰部以下的位置几乎已经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呈灰白色。上面纹理清晰,光泽黯淡,在一片乌黑之中显得有些扎眼。
看到如此景象,天音不觉喉咙一涩,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白祖的时间真的要到了。他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就如同扎实的树根,却是在向上伸展。从腹部开始向胸口蔓延。天音甚至能够听到细微的声响。
凸凸似乎也有察觉,从上面跳了下来,站在白祖肩头,用一种哀哀欲绝的眼神看着他。
“傻老头,你这是生病了吗?你放心,我现在有了通天神力,一定能够将你治好的。”
白祖的眼神格外温煦,像是春光,照耀在凸凸身上。
趁着还能够转动头部,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没用的,小家伙。你的通天神力也治不好我的。”
凸凸难得有如此乖巧的一面,它竟然伸出爪子来。紧紧的搂住了白祖的脖颈。
“傻老头,你是个好人,虽然有些脏,有些臭……但你依然是个好人……”
凸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是抖的。
当它说白祖有些脏有些臭的时候,白祖太阳穴的位置跳起两根交错的青筋。可当他被重复夸赞是好人的时候,白祖粲然一笑,整个乌黑的大坑放佛都被他的笑容给点亮了。
“凸凸,上古承力玄而又玄,我终其一生,不过只是领悟了一些皮毛。首先,你要记住,上古承力的发挥,一切都是以五行之力为基础。你首先要做的,是依次领悟了五行之力……”
“傻老头,都到关乎生死的关头了,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刚刚你说我的我都记住了。”
凸凸难得这样正经,大大的眼睛里面盈满了泪水,随时都能够溢出来。它使劲吸了吸鼻子,却噗的一声冒出一个硕大的鼻涕泡来,连天音都被吓了一跳。
鼻涕泡距离白祖的脸不过一根毛的距离,他就那样歪着眼睛看着。时间放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
凸凸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当中,伸出胖爪子来将鼻涕泡随手一甩,就正正甩到了白祖脸上。
“啊啊啊啊!你就不能让我英俊帅气的走吗?”
白祖大怒,嚎啕不止。
而就在他嚎啕的时候,身上格啦啦之声不绝于耳。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不过一会的时间,白祖的脖子就已经不能随意乱动了。
他整个身体都呈现出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脸上容光耀眼,透着些许的粉红。
凸凸心疼的抹去他脸上的鼻涕泡,一叠声的说了许多遍的:“对不起。”
可是,白祖好像听不到了……
他只是笑着。
安静的笑着……
最后用尽力气说了一句:“此生无憾了……”
天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应该是很快很快,白祖就已经彻底石化,脸上保持这春风化暖般的柔和笑容。
凸凸依旧还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久久都不愿松开。
大坑上面,小火焦躁的蹬动四蹄,不断发出嘶鸣声,显得有些焦躁。
小火的听觉十分敏锐,就在刚刚,它察觉到远处传来了异样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