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七因为周阳的动作狠狠踉跄了一下,手脚略僵地朝着旁边摔去,拓跋肆见状,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干脆将人扶住,这才叫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云七浑身一重,一颗脑袋重重撞在拓跋肆的胸前,随后慢慢抬头,略显空洞的眸子在拓跋肆眼中慢慢清明,待看清眼前的拓跋肆,脸上顿时带起些许迷茫。
“太子殿下?”云七眨眨眼,有些迷糊地看看左右,“我怎么在外面?”
拓跋肆心头一紧,几乎窜起怒火。
果然……
“太子殿下!”云七忽然又惊叫一声,指着拓跋肆手臂上正涔涔渗血的伤口,眸底带着明显的惊乱,“太子殿下,你受伤了!”
云七惊声说着,连忙抓过袖中的手帕替他按住伤口,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对于自己刚刚拿匕首伤了他的事却似乎忘得一干二净,拓跋肆心头一动,忽然伸手,猛地将人一把揽进自己怀中。
幸而,她不是什么杀手。
刚刚她抓着匕首朝他挥来的时候,他竟怀疑过,她是谁派来的杀手,好在,她还是她。
云七却被拓跋肆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微僵着,却不敢挣扎,生怕扯动他的伤口,耳根有些烧热,低着脑袋,能够闻见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手上都是血……得包扎……”
拓跋肆第一次这样将人抱住,感觉怀中的人比起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好像稍稍用力便能将人揉碎,手上的力道越发轻柔,直到放开,才发现她一张脸红得发烫,低着脑袋,还坚持地说,“太子,你的手还在流血,得快点包扎……”
拓跋肆点点头,将人带进房中,又将另一只手上的血玉虎符放到一旁,云七看也不看,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袖子拉高,看到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口,顿时又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弄的啊……”
略带紧张的语气,似乎对于自己叫拓跋肆一颗心平定不少,“方才有刺客突然出现,周阳已经去追了。”
“刺客!”云七显然又是一惊,手中动作越发小心翼翼,拓跋肆看着她的动作,眸色越沉,方才云七挥出匕首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的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似乎并无意识,再看她如今表现,他几乎可以肯定。
她是受了催眠。
当初常胜将军张亭广当街非礼阁老千金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做过,事后拓跋肆也曾细问过他,对方只说当时眼前突然一片空白,似乎身处恍惚的白色世界之中,等到终于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当做登徒子抓了起来。
当时拓跋肆便想过催眠的可能性。
据闻天下楼楼主明玉房最擅长以药物催眠拷问,而这明玉房,向来与百里瑭忾成一气。
想到这里,拓跋肆的眼神顿时阴鸷了几分。
三天时间未到,他竟然便想派人来抢,拓跋肆不介意他不择手段地强抢,只要他有这个本事,但是他不该,不该选中她。
百里瑭,既然如此,你就别指望本太子能乖乖将血玉虎符交给你!
百里瑭收到太子派人送来的信时显然有些意外,约定好的三天还没到,太子竟然主动妥协?虽说当初笃定拓跋肆会为云七放弃虎符,但他既给了三日期限,太子不可能不坚持到最后便直接妥协。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王爷,会不会是陷阱?”擒风在旁边如是问,毕竟以太子的性子,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陷阱,两天后也一样。”一旁的烛台灯罩被拿了下来,百里瑭将信移到火旁,橘红色的火焰慢慢爬上信纸,将燃起的信纸放到一旁的小炉里,凤眸中的琥珀色似乎也被烛光染红。
……
唐阿蒙昨天仔细问过阿木,知道距离阿木归国的时间仅剩三天,顿时有些待不住了,还有三天她就要跟阿木一起离开了,到时候阿瑭,碧王妃,明玉房,带雪,含霜这些人就都看不到了。
于是忙不迭跟阿木说一声,便抓了个宫牌跑出宫去。
下意识走的方向,还是百里府。
阿瑭应该知道她是要跟阿木一起离开的,可是那天阿木说带她进宫,他什么都没说,昨天在宫里碰到,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唐阿蒙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因为阿瑭太喜欢她,不忍心看着她离开,所以故意疏离她适应以后的日子。
她自认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好歹阿瑭也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当然不会默不作声就离开。
远远地看到百里府的大门,唐阿蒙松了口气,以前也没觉得百里府到皇宫的路这么长,刚要靠近胜利的终点,远远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接着阿瑭从府里出来。
唐阿蒙刚要招手,那人已经径自钻进马车,擒风坐到驾驶座上扬鞭便走,唐阿蒙一时傻眼,连忙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马车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唐阿蒙有些郁闷地追在后头,然后一路跟出城门,进了山道,终于察觉不对,阿瑭大老远跑郊野做什么?
眼见马车在大前方的山道上停下,唐阿蒙看着两人下了马车进了林子,摸摸自己受累的脚,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太子信中定下的地点是西郊山的斜沟,斜沟边上有一个天然的低洼湖,早年因为山泥倾泻把入湖的路口封住,便甚少有人再到这里,连带着湖边的角亭也变得有些破落。
太子选的这个地方,普通人没法靠近,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轻功提气,从枝梢掠过山泥坍塌的路段,两人干脆地掠入低洼湖的湖边。
太子已经先一步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周阳,坐在亭中,听到动静,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百里瑭的眼带着冷意。
拓跋肆站起身来,拿起桌上一个锦盒,目光阴鸷地盯着百里瑭。
“本太子不想废话,你当着本太子的面把玉佩毁了,这虎符便交给你。”
拓跋肆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这周围也看不出有埋伏的痕迹,看来他只是想趁早解决这事。
“那就劳太子打开盒子。”百里瑭虽然意外他竟然真的打算为了一个厨娘交出虎符,但还是不得不谨慎行事。
拓跋肆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通体血红的玉牌,剔透着妖异的血色,以卑族族纹勾勒的獠牙缠起正中央的一个卑字,和唐阿蒙手臂上的印记毫无二样雕工宛若天成,图文与血玉浑然一体,这样的东西,世间绝无仅有,确实是卑族的血玉虎符。
擒风看看自家主子,见他眸色低颤,确信这便是主子要的东西,于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玉佩。
拓跋肆看着那玉佩上的佘家家纹,嘴角冷嘲更甚,当初想用它对付唐阿蒙,没想到乾坤无常却让这玉佩落到了百里瑭的手中,还将他逼到如斯境地。
这样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看出拓跋肆眼底的不眷,百里瑭淡声吩咐,“擒风。”
擒风闻言,将手中玉佩高高抛起,然后迅速拔剑,长剑划过半空,玉佩被瞬间割成两半,掉落草地,擒风抬脚重重踩下,玉佩顿时碎成几片,所谓佘家家纹,不复存在。
拓跋肆嘴角勾起一笑,将手中的血玉虎符慢慢抬起。
“百里瑭,你千方百计从本太子手上要这虎符,到底想做什么?”拓跋肆从没问过,追逐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那些具有野心的人,他从未小看过百里瑭,却不能肯定,他千方百计想要这血玉虎符,是为了实现怎样的野心。
“与你无关。”百里瑭淡声说,卑族之事,从来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甚至连阿蒙,他都不曾与她说起,又怎么可能告诉太子。
太子对于这话倒是毫不意外,看一眼手上的虎符,低喃似的,“看来这虎符于你,倒是重要。”
百里瑭拧眉,正要上前,便见拓跋肆抬头,目光中透着满满的阴鸷,“百里瑭,这次就当你赢了本太子,这虎符本太子可以舍弃,但你也别想如此轻易得到!”
拓跋肆说着声音骤厉,当着百里瑭的面转身,狠狠将手中的虎符抛入湖中,百里瑭凤眸一沉,身形迅起,脚下随着拓跋肆的东西迅速朝湖面掠去,拓跋肆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所动作,在抛出虎符的瞬间便闪身挡到百里瑭跟前,只听耳后一声“噗通”,虎符干脆地沉入湖中,在水面荡起一波波纹。
百里瑭俊颜发寒,凤眸冷冷瞪住眼前的拓跋肆,后者却是笑得一派阴沉,“百里瑭,你不该沉不住气派人来抢。”
一句话,说得百里瑭一阵莫名,但看水中波纹渐散,百里瑭心神一凝,连忙唤“擒风”。
擒风身形一动,便要朝湖面波纹而去,但周阳早有准备,脚下一动,闪到跟前堪堪将人拦下。
瞧拓跋肆这意思,在波纹未散前是不准备让他们下水了,两方对峙,百里瑭冷冷盯着眼前的拓跋肆,几乎动手的瞬间,却听后边的草丛一阵骚动。
几人同时扭头,便见一个湖青色的身影迅速从草丛里蹿出,一张娃娃脸紧紧盯着湖面的方向,径直朝着湖面跑了过去,在百里瑭尚在惊怔的瞬间,只见那个湖青色的身影步伐轻快,一边跑一边蹬下脚下一双绣花鞋,二话不说便跳下湖中,姿势诡异地迅速朝着波纹未散的地方游去。
“唐阿蒙!”百里瑭忍不住一声惊呼,唐阿蒙似乎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杏眸眯起,水波荡漾间,那人似乎漾起一道熟悉的笑脸,随后转头,在湖面上深吸一口气,转眼间,潜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