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绒,你别生气啊,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唐阿蒙还没说完,如绒已经一甩袖大步走了出去,显然没有心情再听她解释。
唐阿蒙一脸郁闷地看着如绒走远,忍不住一个跺脚,磨牙似的骂,“明玉房你个贱人,自己作死为什么还要连累我替你受骂?气死我了!”
唐阿蒙回了宴席,本想找明玉出口气,但是左看右看不见人,才知道他刚刚告累离宫,于是跟着告累离席,气冲冲地冲到宫门口,远远地见着明玉房那副严肃得好像去参加丧礼的表情,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借了阿木的马车离宫,却直接去了驿馆。
百里瑭正在房中写字,乍见唐阿蒙表情有些意外,唐阿蒙奔将过去,发泄似的把如绒和明玉房在宫里的事情叽里呱啦一通说,末了喝了杯水,可怜巴巴地望向百里瑭,“阿瑭,不能跟如绒解释一下么?”
百里瑭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一脸淡定地别过脑袋,“卑族之事,多对一人提起便多一份危险,并非是明玉的事,这事情关乎藏身在渊夷两国的上万卑族族人的性命,不能说。”
“那就把那个不跟外族通婚的规定给改了!”
唐阿蒙耍赖似的说,百里瑭只睨她一眼,“卑族千古遗留的祖训,是绝对不可更改的。”不与外族通婚,说到底是为了保住卑族千百年来的血统,这是身为神民后代的责任。
百里瑭的语气不容商量,唐阿蒙顿时又怒了,“你非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是你们卑族的族人,那我也趁早跟你分开免得牵扯不清才好了!”
唐阿蒙一脸急怒,百里瑭却依旧一派从容,“你和赫连如瑢不一样,你是血玉虎符选出来的卑族王后,先前虽然没有选中外族女子的先例,但你说过十岁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得,谁又能保证你不是流离在外的卑族族人。”
“那照你这么说如果当时虎符选的不是我你也不会喜欢我了!”唐阿蒙很机智地抓住了这个重点,百里瑭那从容淡定的脸上顿时一愣,凤眸沉沉睨过唐阿蒙,微微眯起优雅的弧度,“唐阿蒙,你在吃味吗?”
“我是在说事实!”唐阿蒙猛地蹦起身来,指着百里瑭道,“你敢说如果我身上没有血玉虎符的印记你还会喜欢我护着我!”
“……”饶是百里瑭也忍不住一时语顿,事实上,当初若非看到她手臂上的印记,他根本不会留下她,更别说,会因此爱上她。
“你默认了……”唐阿蒙忽然愣愣低喃,杏眸蓦地染上一层雾气,那脸上的委屈叫百里瑭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唐阿蒙却猛地转身便跑。
百里瑭一愣,连忙伸手拉她,谁料唐阿蒙一个勾手甩臂从他手中错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驿馆。
百里瑭怔怔地看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一时有些愣神。
她莫非,真的生气了?
将自己关在研究室内,唐阿蒙自顾自跟葬雨摆弄着新的药材。
门外带雪焦急地走来走去,她刚才就在驿馆,自然知道唐阿蒙刚刚怒气冲冲地跑出驿馆是跟自家主子吵架了,这会儿居然还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不出来。
葬雨写下一张新的配方,听着门外依旧焦急的踱步声,看一眼那边的唐阿蒙,忽然含笑问,“阿蒙姑娘,你当真是生了殿下的气吗?”
“生气?”唐阿蒙抬头,忽然冲他嘿嘿地笑,“我才不跟阿瑭生气呢。他因为印记才把我留在府里,又因为印记才千方百计地想留下我,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这是?”
“嗯……看到如绒和明玉吵架,我想起我跟阿瑭还没吵过架呢。”唐阿蒙一本正经地说着,最后总结一句,“感觉还挺好玩。”
葬雨无奈地笑笑,“殿下会担心的。”
“谁叫他不帮如绒来着。”唐阿蒙揪着手里的药材哼哼地说,“你们都叫他殿下了,他既然是卑族的皇族,是你们的老大,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么?”
真要说生气的话,他不肯通融这点才真的会叫她生气。
葬雨看着唐阿蒙手上的动作,默了默,温声道,“即便是天下至尊,也总有办不到的事,在其位就注定要谋其难,还请姑娘不要过于为难殿下才好。”
唐阿蒙听着似懂非懂,倒也没再继续折腾自己手上的药材。
而如绒那边,在唐阿蒙和明玉房离宫后如绒就自行回宫歇息,睡醒的时候,宫外已经点起了宫灯,如绒看看天色,竟然已经黑下。
“临月!”如绒一声低唤,临月几乎是立刻便进来了,如绒摸摸微倦的眼,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这会儿刚过酉时。”
如绒闻言连忙起身,“你怎么也不叫本宫起床?父皇吃药的时辰该耽搁了。”
“公主,皇上的药奴婢已经熬上了,就按着公主原来的配药,下的水也是不多不少的两碗半。”临月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如绒微倦的神色,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奴婢想着公主大概累了,便想让公主多歇歇。”
“不必了,你伺候我梳妆,待会儿再随我过去给父皇送药。”
临月眼见如绒下床,忍不住道,“公主,不如这药奴婢待会儿亲自送过去,公主还是再睡一会吧?……奴婢从没见过公主这个样子,您这样子,莫说奴婢见了心疼,皇上见了肯定也要心疼的。”
如绒见她一脸担忧模样,默了默,转身走到妆台前,透过菱花铜镜看着镜中的女子,没了平日里的精神俏气,反倒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当真是不像她。
“没事,你去打盆水给我洗洗吧。”如绒坐在妆台前头也不回地说,临月知道劝不动,也就不敢再劝了。
梳洗过,又仔细上了妆,一切妥当后,送药过去的时候还是迟了一些。
御书房内,夷皇正跟赫连靖一同问导着最小的十四皇子的功课,见如绒进来,只道,“方才还跟你六哥说起你怎么还没过来,可算是来了。”
“父皇恕罪,瑢儿午后小憩,没想睡得太沉,临月那丫头也忘了叫我,这才给耽误了。”如绒勉强笑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日一样。
夷皇看一眼如绒,端过她送上的汤药,又道,“若是累了便好好歇着,这汤药让太医院熬好送来也是一样的。”
“这是女儿的心意,怎么能一样?”如绒含笑着说,又补充道,“进来时已经让尚药公公试过了。”夷皇点点头,这才将汤药送到嘴边。
旁边的小十四趁机上前,一派乖巧地朝如绒小声问安,“问七皇姐安。”
如绒看一眼比纪染年纪还要小的十四弟,如今在宫里,最单纯的也只有这个十四弟了,轻声道,“十四弟又叫父皇抽问功课了?肯定是上课没有认真听师傅讲话。”
“是旭儿学问不精。”小十四低了脑袋小声地说,夷皇刚刚喝下汤药,漱了口,忽然道,“你有这心思关心你十四弟的学问,也不多关心下自个儿的事。”
“……瑢儿能有什么事?”
“今日你母后请了那么多位公子侯官,瑢儿就没一个看得入眼的?”夷皇随意一句,叫如绒心头一跳,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是瑢儿叫父皇和母后费心了,瑢儿如今只想父皇安康。”
夷皇闻言脸上又是一缓,半怀欣慰似的,“父皇知道你孝顺,不过你也早到了适婚的年龄……”
说到这里,夷皇忽然顿了顿,又问,“朕听说你和天下楼楼主明玉房倒是关系较好,瑢儿觉得他又如何?”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乍听这名字时还是觉得胸口一闷,复杂的情绪自胸前盈起,脸上的笑容已是越发自然如常,“瑢儿和明玉房以及唐阿蒙都是在宫外偶然结识,或许在别人看来确实关系较好,可瑢儿待他便跟待阿蒙一样,并无特别。”
“可本王瞧着你们在西和院厢房内倒不止是关系较好那么简单啊。”赫连靖忽然凉凉开口,语带戏谑,如绒睨他一眼,只说,“西和院那负责领路的宫人记错了房间,当时走错了房间也是自然。”
“不管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夷皇忽然开口,眼眸落在如绒的脸上,声音轻而沉,“堂堂公主却和人独处一室,难免叫人多想,这事若传出去,对你身为公主的名声也不好。”
“父皇……”如绒听他语气忙要开口,却被夷皇轻巧地打断。
“天下楼楼主虽是一介商人,但瑢儿你若瞧着喜欢,父皇还是会为你们指婚。”夷皇的话说到这里,如绒便知道自己的担忧已经应验,父皇确实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打算给他们指婚,说她喜欢明玉房也不过是个借口。
所幸的是,父皇并不知道,她真的喜欢明玉房。
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如绒难得的没有顺着夷皇的话说,只道,“父皇也说明玉房不过是一介商人,又怎么能够配得起公主之尊,瑢儿要嫁的,必然是要家世与相貌人品皆当的夫婿,还请父皇不要为瑢儿操心了。”
听着他这话,不止夷皇,连赫连靖也有些意外了,他原以为,她这么不顾名声地保全他,这其中断然不会只是一般的情义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