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不过一日时间,这里头的各处东西都好像移了位置,大概都是唐阿蒙放的就手位置,也难怪这里头不让随便进入。
这些个东西,最不能混乱的。
唐阿蒙领着他走到一处小柜前,打开来,里头用一个小盒子装着两支针剂,就跟他寿辰那日她送给他的据说能解百毒的针剂一样。
“这里是仅剩的两支麻醉剂,你到时候就把这个塑料头像这样……拔掉。”唐阿蒙边说边示范,却没想拔的动作过大,手肘刚好碰到小柜上的一个小瓷瓶子,只听砰的一声,小瓷瓶子碎在地上,青色无味的液体从瓷瓶内飘出。
百里瑭只觉得身体一瞬间有些无力。
“阿蒙……”
“阿瑭,你怎么样了?”唐阿蒙拉住他的手,话音刚落,便见百里瑭高大的身躯蓦地倒下,唐阿蒙迅速地弯身一拦,就将他扶到了小柜旁的一处长竹椅上。
这竹椅自然是她从角落特意搬过来的,就是怕待会儿阿瑭晕倒摔到地上去。
刚才那瓶子确实是她故意撞在地上摔碎的,瓶子里装的自然是她特制的迷香,说是香但是却没有味道,只是还没来得及研究把颜色也给抹了。
不过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的阿瑭终于能够任她为所欲为了。
将百里瑭扶在椅子上靠好,唐阿蒙这才从旁边拿出一支空的针管,虽然百里瑭昏迷了,她还是小声地对他说,“阿瑭,我就抽你一点点血,不会痛的,你就当睡了一觉被蚊子咬了一口。”
说着,便要拉高百里瑭的袖子,细银泛着光的针头刚要触及百里瑭的皮肤,忽然,一只手将唐阿蒙拿针的手轻轻握住。
唐阿蒙心上一颤,猛地抬头,轻易便对上百里瑭那双凤眸沉敛如洗。
“你这只蚊子也未免太大了。”清冷却浑厚的男声传到耳边,唐阿蒙顿时瞪大了眼,“你没被迷晕过去?”
“只是差点。”百里瑭睨她一眼,松开手,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乍见青烟的瞬间提气堵住了鼻息,假装晕倒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
“你想要拿我的血。”百里瑭眼角睨过,眸光微沉,“是唐木让你这么做的吗?”
唐阿蒙张了张嘴,有些心虚地低了脑袋,却没打算骗他,点点头,“阿木说就抽一点点血,你不会怎样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拿本王的血?”百里瑭的声音有些沉,略带了沙哑的味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唐阿蒙默了默,关于这个问题,她是想过的,“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帮你解了情毒,抽了你一点血当做小费,后来发现,那个血不会凝固……大概,阿木就想要不会凝固的血吧……”
唐阿蒙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点,只是到底为什么,她也没想明白了。
“你连他拿本王的血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帮着他对付本王了?”百里瑭蓦地一声沉喝,俊颜沉沉,竟说不清是怒是痛,唐阿蒙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雾茫茫的,有些慌似的解释,“我……我没有要对付你,我就是……”
不等唐阿蒙慌着解释,研究室的门蓦地被推开来,明玉房的脸色复杂地盯着屋内的两人,俊美的脸上再没了平常的妖孽从容,五官略纠结着,说不上是喜是悲,是哭是笑,又像是惊喜,却又像是愤怒。
最后,目光沉沉落定百里瑭的脸上,玉唇低颤,终于吐出一声,“殿下。”
刚才一心想要求证的事情,在听到唐阿蒙刚刚所说的话时便已经被得到了证实。
拥有卑族皇族的不凝王血的是百里瑭,唐阿蒙无意抽了百里瑭一管血剂,却被唐木拿去给自己设了陷阱,假冒殿下,欺骗自己,甚至利用他,将君后从殿下手中带走。
他见到流离,又以为赫连唐木身上流着不凝的王血,便信以为真,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
殊不知,自己竟是这样一个愚蠢之极的蠢货!
将这一切想明白后,明玉房只觉得一腔怒火便从胸前燃起,偏偏这时,唐木自院外走入,看到研究间这边的状况,正要开口,便见一道厉光带着寒风疾疾而来。
唐木脚下迅速向后掠去,那道厉光顿时化作风势袭来,随后“哐”的一声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枕竹不知从何处出现,一道长剑堪堪将明玉房手中的银扇挡下。
“明玉房!你竟然敢对公子动手?”枕竹睨过明玉房上下,眼底敌意明显。
“他是你的公子,却不是我明玉房的!”明玉房冷冷一声,银扇划开风势再次袭去,两人缠斗数招,却是不分高低,再次将对方死死压住。
明玉房一身怒气无处发泄,只能冲着站在院门处的唐木怒吼,“赫连唐木!你拿殿下的血假冒殿下身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唐木在看到明玉房眼底的怒意时便已猜到了始末,这会儿听他这声怒嚷,脸上依旧风云不动,深眸扫过,依旧的漆漆淡淡,“不过是一个玩笑,房公子何必如此生气?”
“你竟然说是玩笑!”明玉房咬着牙,眸底怒意更盛,再要动手,耳边便听百里瑭一声低叱,“明玉住手。”
手中银扇堪堪停在空中,枕竹见他停下,长剑顿时也跟着收势。
唐木听见这声,这才将视线从明玉房的身上转到那个慢慢从研究间里走出来的百里瑭身上,而他身后,还有一个低着脑袋一副挫败状的唐阿蒙。
百里瑭刚才在里头,自然也听到明玉房的那声急怒,这些时日以来明玉房所做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了解释,可唐木让唐阿蒙偷偷取他的血,不会只是为了假冒自己拉拢族人这么简单才是。
“赫连唐木,想来有些事情今日应该一一清算一下。”百里瑭肃声如沉,唐木倒也不惊不乱,黑眸淡过,“有些话百里王爷想必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听了去,不如移步书房?”
“好。”百里瑭应声,便和明玉房一同出了院子,唐阿蒙见状也要跟上,唐木扭头,“阿蒙,你别跟着。”
唐阿蒙脚下顿顿,看看百里瑭,再看看唐木,执拗了,“我要跟!”
阿木有事情瞒着她,阿瑭也有事情瞒着她,这会儿几人又准备说什么悄悄话去,她怎么可能不跟,她才不要当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唐木看着唐阿蒙眼底的执拗,黑眸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所谓的相关者,其实也就是唐阿蒙在内的四人而已。
唐木假冒璟尤利用明玉房,此时虽然是被揭穿,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尴尬愧欠,好像他只是这件事情的不相关者。
待到百里瑭坐下,这才慢慢开口,“利用百里瑭的血让明玉房误以为我是卑族殿下一事确实不假,但先才我已经说过,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你还说这是无关紧要?”
“房公子不用急怒,这个玩笑本王并非针对你个人,认真说来,应该是针对百里王爷的玩笑。”唐木的声音一如沉洗,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想必百里王爷不曾忘了,当日可是王爷对外散播血玉虎符在我手上的消息,才让我途中遭遇追杀一事吧?”
唐木这话一出,唐阿蒙顿时狠狠瞪向百里瑭,为什么还有这种事她完全不知晓的?
百里瑭对于她的怒视同样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当初要不是为了把她从渊皇手里带出来他用得着费劲散播这样的消息吗?
更何况……
“虎符在你手上一事确实不假,并非谣传。”
“可因为你这一声散播,本王回国途中遭了不少罪。”唐木说着,扫一眼旁边的明玉房,“这其中,便包括这位卑族守家房氏的房明玉,王爷既然能跟本王开这么大一个玩笑,那本王反过来利用明玉房开个小玩笑想必也无伤大雅。说到底,本王只是借了你的族人替我将血玉虎符护送回国罢了。”
说到这里,明玉房忍不住再次相斥,“血玉虎符乃卑族神物,本来就不该是你的所有物!”
不等明玉房继续说下去,百里瑭已经沉声打断,兀自接过话头,“这件事可当一笔勾销,本王要与你算的,是你让唐阿蒙从本王身上抽血一事。”
“让阿蒙来做,只是想用最不伤和气的方式拿到本王想要的东西。”
“你想拿本王的血做什么?”百里瑭这声疑惑,也正是唐阿蒙最想知道的,眼巴巴地盯着唐木,似乎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一个不至于危害到阿瑭的答案。
“要启动血玉虎符召集卑族的隐世奇军,必须有卑族皇族的王血做引。”说话的却是明玉房,他的声音不似平常的磁性低哑,此时带着敛色,似乎有些压抑。
而压抑正是明玉房此时的心情。
赫连唐木之所以想要殿下的血,就是因为想要启动血玉虎符,而这个房氏世代口传的办法,却是由他的口亲口告诉了外族之人。
这是他房明玉的罪。
“怎么又是那个血玉虎符?”唐阿蒙脆轻的一声打破书房内的沉默,看看房内三人,杏眸里是莫名的迷茫,“为什么又突然说到那个卑族?”
“阿蒙。”唐木轻声打断她的迷茫,又看一眼百里瑭,故意似的说,“过来给卑族失踪多年的璟尤殿下请个安。”
唐阿蒙又瞪大眼望向百里瑭,当初拓跋肆说她手臂上有印记是卑族的遗孤,可是这会儿阿木却说真正的卑族遗孤是阿瑭,而且阿瑭还不是普通的遗孤,卑族的殿下,那简直就是遗孤中的战斗机了。
唐阿蒙有种智商要不够用的感觉。